他渐渐神思不清,晕过去前虚弱的说了句,“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云染给他喂的其实是失忆的药,分量把握的很好,暂时能让他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云染的打算是趁着杨束没有发觉异常的时候,将杨崇义给放回去。
杨崇义没了今天的记忆,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回去找他爹杨束,到时候顺藤摸瓜,一切都不用费功夫了。
翌日一早,将昏昏沉沉刚醒来的杨崇义给丢在了大街上,然后命人一直悄悄跟着他,等杨束那老头现身便将人解决。
可谁知,方平带领的人在半路上竟然撞上了三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也在一同追踪杨崇义,方平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又怕他们打草惊蛇,几度示意他们离开,可对方却像充耳未闻。
方平见他们态度冷硬傲慢,不觉愠怒,担心今天任务被搅乱,便不再忍耐的跟他们过了几招,可谁知竟惊动了刚跟杨崇义会面的杨束,杨束机警无比,察觉不对,当下便拉着杨崇义飞奔逃了。
方平顿时顾不上那几个黑衣人了,连忙跟另外几名手下一同去追,而那黑衣人竟也奋起直追,杨崇义受了伤,跑的不快将杨束的速度给拖累了。杨束满脸急躁,一边在前跑,一边不时的狠狠拉扯杨崇义一把。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弓箭对着那狼狈奔逃的父子二人稳稳的一个直射,本来就体力不支的杨崇义被射中了,猛扑在了地上。
杨束回身下意识刚想去扶他,可一看后来那些看起来武功都很高强的人都快追来,心念转动间一咬牙,竟将伸出去的手猝然收了回去,他双眸猩红,对犹在惨白着脸想挣扎爬起来的杨崇义痛心疾首的说了句:“孩子,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然后也不顾杨崇义不敢置信的眼神,一个人径自飞快的逃了。
这次丢了杨崇义这个负担,他跑得更快。可最终还是没能跑过方平的追踪,他最后被逼迫到了一处高崖边,跳了下去,落入了下面的海里。
云染歪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问,“下去搜了没?”
方平道:“搜了,但没找到什么。属下们都觉得那片水流湍急,应该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云染又问:“他跳下去前可有说什么?”
“他跳下去前说……‘转告我的那位好少主,杀子之仇我杨束都记着,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云染已经听了方平讲述的杨束把中箭的杨崇义丢下逃跑的事情,云染一点也没有意外他这么做,因为这就是他的本性啊,他再疼儿子,儿子的命还是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云染可以想象的到杨束那时不甘又狰狞的面孔,不过死到临头的嘴硬也没什么意义了。
杨崇义也因为那一箭毙命,云染也懒得去多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这件事情解决的很快,但是云染心中还是有疙瘩,因为方平口中描述的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云染这天走到院中,他眯着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喊了一句:“都出来。”
静了许久,才有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人闪现在了云染的面前,对着云染微微颔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云染打量他片刻,冷声质问:“谁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黑衣人犹疑了片刻,才低低回了三个字:“神机营。”
云染回想起楚明亦临死前给他的那块令牌,不免狠狠的皱眉,“那块令牌我拿去烧了,以后别再在我周围出现。”
黑衣人拱了拱手道:“保护好二位,这是王爷的命令。”
云染讽刺的笑道:“当真是忠心耿耿啊,不过我不需要,你们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看见你们。”
对方迟疑的不动。
云染神色冷凝,语气不耐道:“他给了我令牌,是让你们听我的是不是?”
“是。”
“那我现在就命令你们,全部滚。永远别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
看着他飞快消失的身影,云染这段时日原本稍微压下去的那股恶气又上来了,惹得他心胸不畅。
他一手捂着汹涌难受的胸口,双眸发狠,以后就该离姓楚的人都远远的!实在是看见跟他们相关的人都感到无比恶心!
陆遥因为这次的事情受惊不小,但他也知道自己差点连累了云染,休息了两天过后便无颜在呆下去,自行默默的离开了。云染一直都不喜欢他,他走了后一点也没摆出惋惜的样子,倒是阿辞还记挂着,不见陆遥还问了句小叔去哪儿了,陆长亭回他说:“小叔回家了。”
阿辞左手牵着云染,右手牵着陆长亭,若有所思片刻后,扬起小脸对着云染道:“小叔的家在临安,阿辞的家就在这里。”
云染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低眸对着他温柔的笑。
陆长亭接着道:“你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陆长亭诚诚恳恳表明心迹的一句话,没想到在四个月之后给他带来了点难题,呃,那就是……他爹过五十整寿,他再怎么不亲近,也需要回家一趟。
“——不是说我跟阿辞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吗?”八个多月,云染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现在很少出去了,基本都只是在自己家里呆着,只不过他也不是一直躺着,而是经常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云染给阿辞请了老师在家里上课,基本上就是陆长亭陪着云染散步。陆长亭见云染沉着脸很明显的不高兴,想伸手去碰他,去被无情的挥开了。
云染侧眸睨着他,语气生硬,“不许回去,说不定我快生了。”
陆长亭也很无奈,“这不也是时间赶巧了,我几年也就回去这么一次,阿染,我也真的不想离开你,但这回我爹寿宴要大办的,我不回去的话实在……不太像话。”
云染脸上火气更大,“这种时候你离开我,就像话吗?!”
“不像话,不像话,更不像话!”被狠狠揪了耳朵的陆长亭连声道,“疼,疼疼疼。”
云染松了手,冰玉般的黑眸定定的看他半晌,陡然转身走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不阻拦你了。”
“……阿染,你真的答应了?你没生气吧?阿染,阿染?”陆长亭连忙追了上去。云染却皱着眉挥手自己走自己的,不让他扶也不让他靠近。这哪里没气,分明就是气的不轻!
夜了,陆长亭用手轻轻搂住侧卧背对着他的云染,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嘴唇在他耳边亲了亲,低声道:“我快去快回,好不好。余生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以后对我爹尽孝也没几次机会了……”
他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家了,这次寿辰之前他爹就来了信特意提了让他一定回家一趟。陆长亭也知道他爹不一定是想他了才让他回去,只是不愿意被儿子拂了面子罢了。父子两之间的关系一向就较为淡薄,但是陆长亭不愿意闹得太僵,所以这次他打算还是回去呆两天比较好。
他只有想尽办法的说服云染,让他体谅体谅。
云染气息沉了片刻,闭了闭眼,才低声咬牙道:“你回去,但是一定要在我生之前回来,听见了吗?”
陆长亭面上一松,微微撑起身在他的脸颊颈间亲了又亲,柔声应了,“一定,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时间比较紧,陆长亭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临走前对着云染好一通叮嘱个没完,云染听得长吸了好几口气,眼睛闭了睁,睁了闭,见他还喋喋不休的念着说要个不停,索性砰的一声将房门一关,见他关在外面。
房门差点拍在了陆长亭的脸上,他感觉到了云染的不耐烦,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明明是自己要离开的,可是临别之际,他又懊悔的不行,真的很想任性一次,不回临安算了……
阿辞天天上课,陆长亭又回家了,云染大着肚子又不方便出去,每日便呆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去云疏和孩子的灵前说说话。阿展最近还是常常来信,也许是跟秦老爷磨合出一点感情了,现在来信也不怎么嚷嚷着要来平昌了,而是告诉云染自己的现状,特别的细碎详细,往往一写就是厚厚的一叠信纸,学了些什么,去了什么地方,甚至吃了什么稀奇的玩意也会兴致勃勃的讲给云染听,还说秦老爷给他安排的护卫连他都打不过云云的……云染收到他的信有时候也能打发一点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间,阿辞会跟云染分享自己学到的东西,晚上,阿辞又陪他聊天聊到睡着,倒是缓解了一下云染心里的低落不适。
阿辞看出云染心情不佳,很懂事的安慰他,“爹他舍不得你的,他肯定很快就回来了。娘,你别担心啦。”
云染笑着冲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两天后,拖着沉重的身子歪在躺椅上闭目眼神的云染又收到了阿展的来信,这信不是厚厚的一叠让人送过来的,而是信鸽传来的,一般是有什么比较急切的事情阿展才会用信鸽传信。
云染坐起身迅速打开来扫过,脸色微微变了。
赵烟儿突然消失了踪迹。
当时云染用在赵烟儿身上的迷影香只有三月之久,早就失去了效果,阿展还是继续盯着她,只是最近他随着秦老爷四处走动,在此事上难免疏忽了。等他回神,发现赵烟儿仿佛人间蒸发了,到处都寻不到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