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瑾年在旁听得心里苦不堪言。他的这份情意对陆长亭来说,只能算是一个避之不及的麻烦吧。
在阿染莫名离开陆家庄后他其实又重新抱了希望,试图去接近陆长亭,可谁知陆长亭对他避而不见,又过了不到一年他就多了个孩子,听陆长亭的意思孩子是阿染给他生的,易瑾年见陆长亭实在是痴心不改,只管抱着孩子过日子去了,便只好死心放弃了。
可是现在,他却又还是跟男人在一起了。
这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那句“绝对不会喜欢男人”还言犹在耳,时时刺痛他的心,可是现在……
易瑾年双手紧握,面带忧色的瞥了眼云染的侧影,陆长亭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
他的确是长得美,就仿若那最灿烂艳丽的海棠花,美得张扬凌厉,却又有种纤尘不染的清冷气质,至少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精致如画的男人。他有心想酸两句也着实找不出词来。
陆长亭听他这样问,沉默片刻,才静静的且认真的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年的我……也没曾想,会有今天。”
易瑾年脸色发白的闭了闭眼,真正是如鲠在喉。
他刚才突然跟陆长亭提起云叔的事情,其实是别有心思的。这个阿辞长得跟长亭不像,反倒是像极了别的男人。阿染当初离开的就不清不楚的,说不定阿辞根本就不是她和长亭的孩子。
他装作不经意提出来,是想让长亭起疑,毕竟事关尊严,男人最看重了。长亭现在对阿染念念不忘,说不定只是没有得到才最珍贵罢了,又或者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一直不接受别人。
一旦他的这种情感出现裂痕和怀疑,就再难愈合了。
孰料,事情发展超乎想象。看眼前这情况,他也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了。
“今天……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易瑾年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陆长亭微微一笑,“我就在麓山书院教书,你可要讲信用,改天等我空了,一定要请我吃饭。”
陆长亭回以朗然一笑,“当然,只要你肯赏脸。”
易瑾年无声的轻叹,又朝着云染那边瞥了一眼。方才他一心对比阿辞跟云叔的容貌,此时再仔细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辞竟然跟这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难不成……阿辞是阿染跟这人生的?那他现在又跟长亭在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未免太荒唐了!
易瑾年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咋舌不已,最终摇摇头满怀心事的转身离开了。
易瑾年走远些后,阿辞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道:“爹,他是谁啊,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陆长亭闷咳一声,“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阿辞鼻子皱起来,双手揉搓陆长亭的脸,不满的辩驳:“小孩子家家的也是长眼睛的好吗?!”
陆长亭脸和嘴都被搓得变形了,说话的声音也只能含含糊糊:“我们去看看你娘怎么样了,别哭的太久,对眼睛不好。”
阿辞一听提起云染,果真不追究了,忙指挥他往云染那边走。
正好此时云疏状态也稍微缓和一些了,他醒过神来,有些不舍的松开云染,想起什么忙向四下张望,紧紧抓住了云染的手对他低声催促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他就在这附近。”
云染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见他提到那人皱起眉头抗拒的样子,心中对那人厌恶更甚。
云染眼睛仍旧是哭过后的潮红湿润,此时却透出噬骨的冷意,他朝着云疏身后扫视一圈。
他知道那个男人此时或许就在哪个角落隐藏着,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不过,现在已经找到了父亲,他也无所畏惧了。
云染抬起手指动作轻柔的蹭掉云疏脸颊上的眼泪,嗓音轻而坚定,“父亲别怕,阿染绝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嗯,我有你就行了!”云疏安心的一塌糊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孩子这里找到一种安定和依赖的感觉。只是可惜,他身体不争气,偏偏在这时候又犯了眼疾,就算再想用力的去看阿染的脸,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云疏不由感到沮丧和失落。
他突然感到眼睛上一阵柔软的触感,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是云染拿了布条给他眼睛遮住了。
云疏嗅到了布条上的药味,一动不动的任由他的动作,不由诧异的问:“你怎么有这个?”
“我听陆遥说您有眼疾,特意备下的以防万一。”云染给他将布条系在了脑后,关心的问道:“现在会不会好些?”
“好多了。”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云疏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那就好。等您跟我回去,我一定找大夫给您把眼睛看好。”
云疏明白自己治愈的希望不大,但听着这话还是心里暖的发涨。
“阿染。”虽然看不清云染的脸,云疏仍旧定定的固执的看着他,牵紧他的手迫不及待的道:“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好。”云染心绪稍稍安定,吩咐阿展去牵马车过来,搀扶着云疏到空一点的地方等,眼见陆长亭抱着阿辞走近,云染眸子一闪,凑到云疏身边低低的说了句,“对了,父亲,现在我叫云夜,您叫我阿夜就好了。”
云疏听了,也不问为什么,只是会意的拍了拍云染的手,柔声道:“阿夜放心,我知道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这边云染迅速安排好,片刻不再耽误,一家人乘坐马车离开了。
原本一路紧随云疏而来的楚明亦此时脸上阴云密布,特别是从看清阿辞的容貌过后,他几乎有一瞬间感到无法呼吸。
“不可能,这不可能……”楚明亦暗暗咬牙。
除去那个孩子,还有那个跟阿疏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子,跟阿疏容貌也是异常的相似。
他一时间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云疏走了,他都没有立刻追上去。
“杨忠,本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楚明亦脸色难看,沉声质问身后的杨忠。
杨忠也很冤枉,他诚惶诚恐的回道:“王爷恕罪,只是每次奴才陪着王妃过去看陆遥的时候,他们几个都被赶去前院了。奴才实在也不知会有这样的事情。是奴才太过于疏忽了。”
而且因为楚明亦的独占欲太过强烈,院子里的侍卫其实大多数没有机会见到云疏。
就算也有机会,也不敢抬头去多看。他们所做的,就是防止内院的异动,禁止有人从院中逃离。
所以就算阿辞跟云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没有人去禀告楚明亦,因为他们根本就无从发现。
而楚明亦,虽然知道和陆长亭一起来的,除了陆遥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男子跟一个小孩,但是他只是让人调查了他们的背景,根本无心去在意他们的模样。
楚明亦嗓音低得发沉,“那个孩子……是陆长亭的儿子?可是,为什么长得跟阿疏这么像?”
楚明亦似乎忆起什么,薄唇紧闭,负在身后的双拳紧握,神情阴沉可怖。
杨忠心念一动,对楚明亦道:“王爷,依奴才所见,那两人跟王妃相貌极为相似,是不是……王妃的家人?陆长亭的妻子也许就是跟王妃有血亲关系,所以那个孩子才会和王妃眉眼如此相像,而那年轻男子,也许是王妃的……弟弟?”
家人?
楚明亦眼神微微闪动,是了,阿疏想见家人,前两天还因为没有让他回去生气来着。
……所以,那天是陆遥给阿疏暗中传递了什么消息,阿疏知道了有家人来找他,他想去见却被拦了回来,阿疏便气急爆发,铁了心以死相胁离开。
果真如此的话,便说得通了。
楚明亦即刻问道:“陆遥那天跟阿疏说了什么,你一字不漏的给我重复一遍。”
杨忠依言复述,并且告诉楚明亦陆遥送给云疏一个祈愿符。
“家乡的东西……果然如此。”定是通过那祈愿符让阿疏知道家里来人了。
楚明亦脸色稍微缓和,黑眸深深的看着云疏离开的方向。
他不由回想起刚才阿疏被那紫衣男子紧紧抱住的画面。
如果换做以往,他恐怕早已经上前剁了那人的手脚,可是他竟然没有汹涌难耐的嫉妒,反倒是在那人冰冷的眸子扫过来时怔忪住,浑身一阵微妙难言的紧绷和僵硬。
他……真的是阿疏的弟弟吗?
目前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但是楚明亦的心里一团阴霾似的疑云却仍旧无法消散。
“王爷,咱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杨忠看着楚明亦莫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既然王妃只是想跟家人团聚,不如王爷就将成全王妃吧,将人带回去陪着他吧。多一个人陪着,他也高兴。一高兴,说不定眼疾也会有所缓解呢。”
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两人关系和平一点,他的日子才会好过。
而且,他也不希望王妃一意孤行,自讨苦吃。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挣扎,王妃最终还是得认命回到王爷身边去的。
楚明亦却闭眼自嘲,“现在有了家人陪着,他一定更不愿意回到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