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双手将东西握着,咬着下唇偷偷觑了已经直起身的云染好几眼,刚想再和他说话,云染道:“你大哥他守了你好几日,正在隔壁房间休息,我叫他过来吧。”
“——不用!”陆遥脱口而出,见云染奇怪的看过来,又心慌的解释,“大哥,大哥肯定很辛苦,让他多睡会儿吧。嫂子不必现在去叫他了。”
话刚落音,却是陆长亭牵着阿辞已经迈步进来了,乍一见到陆遥睁着眼,不由都加快步伐高兴的围过来,好一阵的关怀,云染默默的起身换到桌边坐着,拢在宽袖里的手摩挲着那块父亲留给他的双鱼玉佩,半敛着眸,前所未有的思绪纷乱。
陆遥眼睁睁的看着云染离开床边,心里难掩失望,但是从陆长亭口中知道了家里的状况跟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抿唇沉默了一阵。如今他爹没赶他娘走,应该也是心软了吧,而自己也侥幸捡回一条命……算是值了。
只是他也从没听他爹提过在东阳有什么旧识,听陆长亭问的时候,他表示也不太清楚。
“小叔,你胸前戴的是什么啊?”阿辞眼尖的发现了陆遥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这个……”感觉到大哥也在盯着自己,陆遥莫名的生出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他回答阿辞,“这是你娘送给我的,祈愿符。”
陆长亭愣了愣,猝不及防心口一股酸气上涌,下意识里回头去看云染,云染心事重重,根本没发现他的视线。陆长亭也知道跟陆遥一个病人计较太不小气了,但……他还是觉得这酸气咕嘟咕嘟的已经冲到脑顶了。
——祈愿符?听都没听他提过。上次阿辞生病他也没送诶……陆长亭重重抿唇,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委屈的被冷落感。
阿辞显然深有同感,伸出小手去羡慕又嫉妒的将那枚小巧精致的东西摸了又摸。
陆遥突然想起什么,表情滞了滞,才试探着问陆长亭:“大哥,嫂子他……是男人?他根本不是阿辞的娘对不对?大哥是为了不想娶芷兰,所以故意骗我娘的,是不是?”
陆长亭被他如此质问,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男人,但是我们不算是骗,因为我们不久之后就会成亲的。所以,他还是你嫂子。”
阿辞也应和道:“对啊,跟我爹成亲了,就是我娘了。”
陆遥喉咙里一哽,胸口发堵,抓住祈愿符的手颤了几颤,半晌才勉强的哦了一声,神色明显的黯然了许多。
翌日上午,又有人来传消息,让他们回避。
陆长亭知道肯定是这里的主人听说阿遥醒了,要来看他,正要抱着阿辞唤云染一起离开,原本静坐在一边的云染却猛地起身,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对着陆遥一笑,眸光灼灼惊人,压低声嘱咐,“我送你的东西一定戴好,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陆遥苍白的脸上露出敛然一笑,“当然。”
云染又道:“我姓云,你是知道的吧?”
“……嗯,知道。”陆遥听话的回答。
云染冲着他微笑,兀自静默着视线在他胸口处的祈愿符上停留片刻后,便也不再多停留,站起身跟陆长亭还有阿辞一起离开了。
陆遥流连的眼神目送他那抹紫衣身影消失在门外,整个人突然就陷入一种喜悦却茫然的情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怔忪的望着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门口再次有动静,他这才蓦地回神,微微艰难的支起身体朝着门那边缓缓望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云染从离开陆遥的房间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属。
龙牙草就是木萤族人所中之毒所需要的解药,也只有木萤族的人知道,更何况他父亲是曾亲自采摘过的。如果被困在此处的人真的是他父亲的话,那么看到了陆遥身上的东西绝对会想办法找陆遥询问。
到时候,他就知道是有人来寻他了。
只是……等时间到了,迫不及待回去之后,他才知道,陆遥根本没能见到来人的脸。
陆遥说有人进来先把他的床帘放下了,他就这样隔着帘子跟来人说话的。
陆遥见云染眼神迫切盯着他看,想多听些的样子,便都如实的详细的把两人的对话讲给他听,“嗯……他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听着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我还问,他跟我爹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差不多二十六年了。我哼惊讶,我说那你跟我爹认识不是还不到十岁?他当时就笑了,他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还说,如果有孩子的话,比我都要大上七八岁。我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我说你肯定是骗我的,你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这么大年纪的人。他就又笑了,还说我是傻孩子。”
云染听到这里,眼睛发亮,一阵猛烈的心悸。比陆遥大差不多七八岁,不正是说他吗?!
来看陆遥的人是他父亲,肯定是!
不错眼的继续看着陆遥,云染按下心里的狂喜,紧紧追问:“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还有……我说我谢谢他救我。他却说不是他救的,不用感谢他。”陆遥顿了顿又才道:“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他没吭声,倒是跟着他伺候的那个人说什么主子快回来了该走了。然后……然后他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说让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云染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下次来看你?”
陆遥茫然的摇头,“好像没有……伺候他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说话声音尖尖的。最后他走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什么主子……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这里的主人。”
不过事实好像并不是。
云染站起身,眸光沉沉的来回踱步。陆长亭跟阿辞的视线就顺着他的动作跟着来回移动。
父子俩对了个眼色,分明是都察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阿展也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大眼睛眯着若有所思。
声音尖细……恐怕伺候他父亲的人是个太监。那么困住他父亲的人,应该就是齐王本人无疑了。
云染基本确定了猜测之后,却瞬间被自己的思绪深深的缠住了。如果他父亲跟齐王是相爱的,那么齐王为何要用这么大的阵仗将他父亲控制起来?亦或者,根本是齐王爷一厢情愿,爱而不得,所以才断了他父亲所有的踪迹,将他死死困于这一方天地。
那么自己呢?云染沉思,他到底是不是齐王的孩子?其实不管是不是了,云染都已经对这个禁锢自己父亲,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深深的厌恶了。
云染现在只希望父亲能够再来见陆遥一面,他一定要想尽办法给他传递消息。他一定要把父亲给救出来。
可是一连五天,都没人再来看过陆遥,大夫给陆遥诊脉过后,很是意外,说他到底是年纪轻,恢复的比想象中要好,再过半个月就可以下床正常行走了,只是体力是一定比不上从前了。
纵使是这样,陆长亭也是很满足了。命救回来就行了,身体以后还可以慢慢的调养。
“阿展,去把药帮忙接过来。”陆遥的药都是厨房里的下人熬好了之后直接送过来的,云染扇着扇子,瞥到门口端着托盘进来的人,让阿展去接,然后又道:“天气炎热,把药放到一边凉一会儿再喝吧。”
阿展不动声色的点头,背对着床那边,将药碗放在桌上。
陆遥感动不已,对云染道:“你这么照顾我,对我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
云染扫他一眼,弯起红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大哥被我支使出去买东西了,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再说,我跟你大哥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不必跟我太客气了。”
云染他们是被允许出去的,但是每次出去回来都会被搜身检查。云染这天说想吃外面卖的酸梅糕,他借口天气热怠懒出去,陆长亭便出去买了,顺便带着阿辞出去逛逛,而他留下来照顾陆遥,陆长亭对他是十万分的放心。
隔了会儿,药稍微凉了,云染从阿展的手里接过来再递给陆遥,眸色温和,“喝吧,温度应该刚好。”
陆遥不疑有他,接过去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药虽然是苦的,但是心里却格外的甜。
他一直以为这人是讨厌他的,如今看来,并不是。
“……怪哉怪哉。”时隔多日,大夫给陆遥把完脉之后,捋着胡子,讶然的摆摆头,他看着陆长亭缓声道:“我看,小公子还是再多在床上休养一段时日比较好。”
陆遥一脸迷茫,不知道怎么回事,陆长亭的心也一下提起来,忙问:“不是说阿遥很快就能下床了吗?”
大夫思忖片刻,道:“小公子中毒凶险无比,有反复之状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放心,性命已然无虞,只是卧床休养的时间要增加一些而已。”
阿辞抓着陆遥的手安慰道:“小叔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的。”
陆遥勉强一笑,反手摸了摸阿辞的小手,目光不经意的转向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云染,他的半边脸笼罩在灯光的阴影下,嘴角轻轻的抿着,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淡漠疏离的味道。
陆遥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针对自己,但是莫名的,瞬间就觉得心里一阵踏空的惊悸,有些发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