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法师好,嘿嘿……”张世荣眯缝着眼睛,认可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说。
张世荣的一生都在尽一切可能毁灭和否定自己儿子的法力与超自然职业,张仲文初中前写作幻想以自己为主角的无敌大法师物语全六卷都是被张世荣撕扯和焚烧掉的,但是近二十年后,他却赫然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喜欢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一个“法师”。
他也基本相信张仲文的话,原因是他相信自己的贪婪,他只去过一次蔡丽艳的娘家,但是他血管里沸腾着对那片山水田的觊觎感又强烈又真实,他觉得自己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里霸占下来,所以他相信张仲文有同样的贪婪,这是自己的儿子,父子二人血液里共同沸腾的贪婪不会欺骗他。
“当然,公司生意上的事还要你来操作,考虑到很多敏感因素我最好不要直接插手。你最近要是闲着,可以带着宝宝到他们寨子里多走动走动,踩踩点,看看有什么好的项目能做。你放心好了,她们非常迷信,知道我是蛇神,宝宝又要当上族长,不敢动你们半根毫毛,甚至,现在应该有那种长眼力的姑娘婆子们会主动帮衬讨好你。她们是会看天相闻风头的人,知道顺谁者昌,逆谁者亡!”张仲文狂抽了几口,把烟头碾死在花盆里。
“蛇神,不错……这个事我也要考虑考虑。”张世荣有生以来第一次同理承认了张仲文的迷信资历。
但是张仲文刚想走,却又被张世荣一把拉住。
“你和那个姓耿的到底什么关系?”
“不是和你说了嘛,他就是来办公务的警察。你看他那样,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唉……有些话我没说,不等于我就不懂。我就是想说,害人之心可以没有,但是防人之心绝不可无。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了,你哥结婚你死一回,小曹走的时候你又死一回,你要是想死第三回,那么就真死吧,别再回来祸害你爹妈。对,别这么看我,我不瞎,我不傻,虽然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一撅屁股拉几个屎蛋我都知道。就连你妈都说你不够狠,连我半成也没有,你要是真狠,就有种别死。我和你妈已经不指望你能再干出啥光宗耀祖的好事了,只要你别人模妖样的在社会上胡混能稳稳当当地把孩子拉扯大,别三天两头公安局问刑警队抓地吓唬我们,我们就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求,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当不知道!”
张世荣由怒转悲,语声苍老凄切地对着张仲文说。
“……”张仲文筋松骨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间心如霜打梗咽无语。
“不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是神仙,但又不是我求你投胎到我家里来的。”张世荣丢了烟头,垂头丧气地推门回屋去了。
“我和你说的那些人都没有任何关系!”张仲文在阳台上的凉风中喑哑地吼了一嗓子,不过这音量如同梦呓,四周的花草听了都在微微嗤笑摇头。
他在阳台上端坐良久,努力遗忘和忽略父亲临出门前的最后几句话。又抽了两支烟,抖着悲愤激动的双腿回到客厅,赫然发现自己卧室的灯亮着。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纠结耿鸣有没有侵占自己的卧室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撇清关系,证明张世荣对自己的理解是错误的,他门也没敲就冲进了父母居住的客房,用自己能表演出来最镇定的语气说:“毛巾被在哪里,我要睡沙发!”
“睡什么沙发,你和小耿挤挤得了。被子我给小耿了,你回你自己屋里睡去!”其实乔月兰是真的不明白,为啥张仲文的床那么大,就不能和自己带回来的朋友挤挤。
“他睡觉打呼噜,很响!”张仲文抛出客观证据了。
“唉,那你把门关好,别吵到宝宝。还好没让他睡客厅……”乔月兰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
张仲文呲牙咧嘴地摇头,杀回了自己的卧室,决定夺被子。但是开门之后,却发现耿鸣并没有穿他的睡衣,而是把自己的衣裤又穿戴整齐,没有穿毛衣,但是却死死地把外套的扣子系到脖子根,坐在张仲文书桌椅上,百无聊赖地在翻一本杂志。
“我不会和你睡一张床的,你今天请我吃饭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打什么歪注意,想要勾引我的妖怪站好几条街呢,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鬼德性。于是今天夜间的安排如下,我睡床,你睡地下。”耿鸣觉得这个转椅非常舒服,得意地扭过身来,翘着二郎腿对张仲文说。
张仲文愣了一下,他没太在意耿鸣对自己的判断,因为他发现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略微不同的人。耿鸣洗了澡之后头发还很湿润,被他梳理到后面去了,露出光亮的竟然是金黄色的额头,这个不重要,而是张仲文发现他的胡子变少了,吃饭时候还明显枝桠过半张脸的黑毛不像是刮过,而是凭空消失了一多半,现在只有左右两小半边脸嘴唇四周弱有盈余,且水光润泽下贴肤舒展熠熠有辉--这不是络腮胡子了,这叫青须美髯。杂草清理过后园子也变了风光,原来他有一张前宽后窄的四方脸,被胡子遮盖住的时候看起来是鼓着腮帮子很肥,但胡子消失之后,原来里面只是有两片有棱有角撑出饱满肌理的颚骨,和他那陡耸高挺的大鼻子一起,让整张脸散出虎之威豹之黠。好像双眉突出的杂毛似乎被风吹走了一般,水洗过后形成冲云鹰翅,护住一对铃眼如炬。如果不是身上还是那套寒酸衣衫大脚上蹬着乔月兰的花拖鞋,说话还是那样闷声瘪气地振聋发聩,张仲文肯定会觉得自己又看杂志看多做淫梦了: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坐车啃饼满地渣的土鳖,也不是黑灯挥鞭拷问自己的土匪,这是一个接错了剧本选错角色导致造型失败的super-model.
“你说啥?”张仲文看了耿鸣半天怔怔地问。
“我说,我睡床,你睡地!”耿鸣站了起来,握拳头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这样使他脖子的青筋颤抖了一下,也让张仲文第一次注意到他弯胳膊时上臂隆起激突的山丘。
“Absolutely no proble”张仲文脑中的礼义廉耻四个字散作黑灰,父母儿女飞进九霄云外。
“那你现在躺下,头朝里,脚对门。”耿鸣指了指冰凉的地板。
“Sure! As you wish!”张仲文比马戏表演中的小狗还利索,腿一弯,身扑地,倒在耿鸣脚下。
“侧过来,头朝桌子。”耿鸣从他身上跨过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接着也蹲下身形。
“Handcuff? My favourite!”张仲文充满幸福地哼哼着。
耿鸣掀起书桌脚,把韦陀镇魔明王真铁手铐的链子别了进去,然后抄起张仲文的手腕,毫不客气地铐死。接着抄起一片毛巾被,蒙住张仲文的脑袋,想想还不放心,就又解下自己的腰带,死死地捆住张仲文的脚。边忙活边说:“我也知道这点儿手段未必能困得住你,但是我警告你,我可是带着钳子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不许乱动,不许回头,你要是敢碰我一下,瞄我一眼,我就把你全身的鳞都拔光。”
“Ok!We will see.”张仲文伶俐乖巧地说道。
“我没有塞你的嘴就是万一你爸妈要是问话,你要放聪明点儿回答。我的袜子穿了三天了。”
耿鸣说完关了灯,绕到张仲文身后,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他在洗澡的时候背心衬衣和衬裤都被乔月兰中途闯入浴室抢走丢进洗衣机里了,如果不是他高声呼救他没有带换洗外衣裤,那么他可能真的要穿乔月兰给他的睡衣了。他没有穿睡衣的原因一是他觉得太小,二是那个是带着草莓花纹的鹅黄色,他有点儿承受不了。当然,这个内裤也是张仲文的,也有点儿小,但是弹性很好,只要没有意外状况他还不觉得穿着很难受。
值得一提的是张仲文的床是一张橡胶气垫床,对父母的解释是有益身体新潮流行,实质原因是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部A片里类似的道具。云南的冬天原本就谈不上冷,所以冬暖夏凉透气性良好的床上只有一层亮黑色的丝绸床单--这也是另外一部A片里类似的道具。不过唯一看起来不成熟性感的事物就是张仲文偶尔会盖一盖的蚕丝薄被--被单上是象征着早睡早起的蜜蜂穿梭向日葵的卡通图案。
耿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不到五秒,恨恨地骂了一句:“妈逼,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个床加床单的价值总额提供的数字是不允许任何人感觉不舒服的。何况这个床的设计初衷就是“云端欲仙”,这个床单的材质特征就是“若水丝滑”。耿鸣睡了半辈子的土炕硬板,哪里见识和消受过沧海皓津玄持亲王挖空心思低调的奢华。
“你喜欢啊,我送你。”被蒙住头的张仲文嗡声嗡气地说。
“你闭嘴,想腐化堕落我,再回水沟里修炼五百年吧!”耿鸣四仰八叉伸展四肢,甜蜜地享受着恶魔的温床,但同时并没有丧失清醒的斗争意志。
“地板很凉唉,我很冷……”张仲文的声音充满了忧郁。
“你是北海冰龙,谢谢。”
“虐待动物是不道德的。”
“你得了吧,我晚上吃得挺多的,别让我吐你床上。你闭嘴,不许说话,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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