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犹豫道:“可是,我感觉真的有——”
领头打断,“好了,准备走到外头了,想要钱就别怕事,都给我闭嘴少说两句。”
众人闭上嘴,埋头朝外走。方才那说有蛇的王二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脚踝被东西咬到了。黑暗中能将人内心的惧意无限扩大,被咬到的王二全身冷汗涔涔,害怕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他准备说要回去时,一群人走到了尽头,外头的光线渗进通道内,光线十分昏暗,灰扑扑的,叫人无端感到压抑窒息。
“我们出来了吗?!”
“对!穿过前面的樟林,就是毒蛇谷了!”
“哈哈,要发财了!”
村民们高声叫嚷后,忽然集体噤声。
所有人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樟林,这片樟林,实在太大了。
高大的樟木遮天蔽日,前方浓雾缭绕,昏暗低沉,遮掩了所有的东西。雨水从繁茂的枝叶中星星零零落下,脚下的地面湿润而泥泞,他们一路走进来,除了这片樟木,近乎寸草无生,更无飞禽鸣叫。四周沉寂,还在下雨,却十分闷热,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喘不过气。
村民望着黑压压的前方,也不知哪里才是头。怔神之际,突然有人惊叫,“啊——你们快看,浓雾朝我们飘过来了!”
所有人抬头张望,只见方才还笼罩在樟林内的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飘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往后退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交杂着挲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浓雾后密集爬出来,叫人听着头皮发麻。
“这、这感觉好像是蛇群啊!”有人结巴道,浓雾已至,村民捂着口鼻不停后退,眼前阴暗,他们被大雾笼罩着,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
噗通一声,有人摔倒地。
“不好了,王二他晕过去了!”村民口中的王二正是方才在通道内说有蛇的人,此时他全身泛出一层淡紫色,村民吓得松开了拉着他手,惊慌道:“啊啊啊,王二死了!”伴着村民吼出来的话,他猛地睁大了眼,只见从王二身后爬出一条色泽鲜丽的蛇,紧接着爬出两条、三条。数十条毒蛇密密麻麻地缠裹着王二的尸体,朝村民吐出细长的蛇信子。
挲挲爬行的声音愈发清晰,村民知道那是蛇群爬过来了,他们慌不择路的往通道跑去,可已经吸入不少毒雾的村民跑了没多久便倒在地上抽搐不起,任爬过来的毒蛇把他们绞紧,一行二十来个人,最后从里头逃出来的居然只剩下两人。
候再外头的村民只见两人跑出来,他们面色惨白,像是被恐怖的东西惊吓到,鼻子下、耳朵里还流出透着黑色的鲜血,样子极为凄惨恐怖。村民把他们围住质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两人迷茫惊恐地看着他们,接着白眼一瞪,倒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起来。
暴雨倾盆,村内却炸开了锅,乱轰轰的闹成一团。
砰砰砰——
有人在睦家屋外不断砸门,“开门,开门!”
睦野从屋内撑开伞,外头风很大,密集的雨丝斜斜交织着,眼下就要入夜了,光线阴暗,很冷。
打开门时睦野才发现外头的人是淋着雨跑过来的。这群神态狼狈的人正是从毒蛇谷外跑回来的村民。他把门打开让这群人进屋避雨,村民挤成一团,乱糟糟道:“另一个人呢,让他出来!”
“对,让他出来!”
睦野面色骤沉,正欲开口,屋内的门已经被人打开,曲溪青打着伞施施然从里头出来。他才睡醒,语气倒也柔和不少,一出声就莫名其妙地止住了这群村民的火气。
“何事这样吵闹。”他仔细打量一伙人,“你们不是凿开通道了?为何还过来。”
村民其一道:“呸,里头也不知道有什么怪物,我们第一批进去的人,只有两人出来了,且他们口鼻流出黑血四肢抽搐,我们才把他们送回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可进去的其他人我们等了又等,一个人影也没有!”
村民怒视曲溪青,“里头究竟搞什么名堂!”
“没错,给我们说明白!”
“不说清楚我们今晚就不走了!”
曲溪青被村民逼迫倒也不恼,睦野却沉不住气,曲溪青见他变了脸色,抚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动怒,才道:“我三番五次和你们说过,里面的樟林毒雾浓重,且毒蛇谷内遍布了毒蛇,鸟都飞不过去的地方,寻常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一看着这群村民,笑了笑,“你们气什么,怪我没提前告知你们?你们是聋了还是怎地,只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我就是得了山神庇佑,从毒蛇谷出来时都要病上一阵子,更别提强行闯入的热,若真的死在了里头,也怨不得其他人,这是山神对他们的惩罚。”
曲溪青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村民敢怒不敢言,也是,在他们入山前,曲溪青已经说过几次毒蛇谷入不得,如今在里面消失了的二十余人,指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回来的那两个,怕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沉默之际,一位妇人突然冒雨跑了过来,泪水涟涟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夫说俺家老忠活不下去了,你们谁想办法救救他,我求你们了,呜呜呜呜——”
老忠是从樟林里回来的两位村民之一,屋内的大夫抚着长胡子摇头说回天乏力,那毒已经沁入他的五脏六腑,再好的药材也怕是拉不回一条命了。而另一位村民也还陷入昏迷,他嘴唇发紫,浑身无意识的打抖,用手碰过去,那肌肤跟结了冰似的,寒冷刺手。
睦野和曲溪青站在屋外看着,那老忠的媳妇已经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他们的孩子看娘哭了,便也跟着哭嚷,用那稚嫩的童音问大家为什么他爹睡了不醒过来。
众人看着小孩如此问,谁也不忍心回答他这个残酷的问题,因为他爹就要死了。
小孩得不到回答,就一个个跑到别人腿下仰着脑袋问,没有人回他,他便一个个问过去,最后跑到曲溪青脚边,胖胖的手抓着他的衣摆,脆生生的嗓音都哑了,他问:“哥哥,为何我阿爹睡这么久还没醒?”
曲溪青沉默,小孩说了句哥哥你真好看,便又问起旁边的睦野。在场有村民看不下去了,他们看着曲溪青,道:“公子,你既能与山神通灵,能不能再祈一回山神,入那谷内取来甘灵草救救他们。”
小孩问了屋内所有的人都没人与他说话,他便坐在地上难过地哭了起来,稚嫩的面庞充满懵懂与迷茫,他或许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在等曲溪青的回答,睦野揽着他欲带他出去谈话,曲溪青却推开他的手,看了那小孩一眼,“我试试吧,只是并不是每一次祈祷山神都能灵验。”
大家见他答应,也不管是否能成功,都替老忠的媳妇对他道谢了。
做戏要做足,曲溪青焚香沐浴,在屋内摆满了祭祀所用的东西,他容貌生的艳致,如今故作高冷,直叫村民不敢靠近,一致觉得他是真的承山神庇佑通灵,这般姿态绝非常人所能拥有的。
时至深夜,睦野把所有人都请出了屋外,说是曲溪青祭拜祈祷山神时,绝不能受外人打扰,必须保持清静,免得惊扰到山神。来围看等待的村民都退到了屋外安然静候,黑漆漆的雨夜,大家都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屋内的曲溪青吹灭了烛灯,大家见到屋内一片黑暗时,纷纷开口,睦野沉声制止,“安静。”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无人知晓屋内的情况,等待叫人异常焦灼,却又不能打破这份沉寂。
两个半时辰后,屋内的烛灯重新燃起,照亮了屋内的人影。曲溪青过去把门打开,只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他面色十分难看,惨白惨白的,哪里还有方才焚香沐浴后出来的神仙之态。
曲溪青举起手中的药草,那药草色泽鲜红如血,不是甘灵草是什么。
候了一夜的村民见到了真正的甘灵草,面带疲惫而他们眼中又充斥着狂热,曲溪青暗自冷笑,他看着那老忠的妻子,“你且去把大夫请过来,让大夫把那两人治好吧。”
妇人对着曲溪青不断磕头连声道谢,天色还未亮,为了救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去把村里的大夫请过来。
曲溪青见村民盯着甘灵草蠢蠢欲动,他冷道:“方才我被山神送入谷内时,瞧见一堆堆白骨,那白骨堆得老高,无数条毒蛇盘在上面,阴森又渗人。”
瞥见村民脸色如土,曲溪青又多说了几句。那消失的二十余人,此时他们的亲人都在场,听曲溪青如此一说,立刻失了控制,哭了出来。
此番凿山去的都是家里当家的汉子,现在家中的顶梁柱没了,上有老下有小,可叫他们如何活下去。哀伤的哭啼淹没在阵阵雨声下,前一刻还蠢蠢欲动的村民神色黯然,又有些庆幸。他们为采不到甘灵草感到失望,又为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感到庆幸,毕竟他们都是有家的人,家中有老人妻儿照顾,若他们出了事,撇下这一大家子,他们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对历代的祖宗,怕是入了十八层地狱也赎不了罪。
任村民再怎么愚昧贪婪,他们对自己的家人,确是真情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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