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豪这次跟万彪一同行动,就是为了打击对方半途劫车的行为,守住这条通向研究所的必经之路。
然而万彪对颜豪这个小白脸百般看不顺眼,经常给他使绊子,以至于差点害了路过的周戎和司南,这就纯属是巧合了。
“他们有些人确实曾经隶属于军区,但更多的,是在冲突中杀了G军区战士,抢了制服和枪支出来假冒李逵的李鬼。”陈雅静长叹一口气:“万彪的行为确实不妥,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还险些误伤了周队长。我必须向各位道歉……”
“哦,没关系,颜豪早不介意了。”周戎强行将颜豪一把勾过来,轻轻松松道:“是吧颜小豪。”
颜豪冷冷地哼了声。
鼻青脸肿、头上还贴着纱布的万彪眉毛一立,忍不住就要发作:“明明是那姓颜的不听指挥,他们还拿枪——”
“戎——哥——!”
咣当一声房门撞开,郭伟祥热泪狂飙、连滚带爬,就像只欣喜若狂的巨型哈士奇,飞扑进门一把抱住周戎,嚎啕大哭:“太好了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们每天都在到处找你们为你们祈祷幸亏你们还活着呜呜呜哇哇哇嗷嗷嗷……”
周戎猝不及防被鼻涕眼泪糊了满怀,手忙脚乱拎着郭伟祥的衣领把他拉开:“颜豪快来帮个忙把他弄后院去找司南他们玩儿……”
“颜豪你脸怎么了!”郭伟祥惊道:“你眼角咋破了,谁敢对你如花似玉的脸动手?!”
万彪:“……”
“谁!”郭伟祥杀气腾腾地卷袖子:“老子这就找他去算账!”
颜豪忙不迭拉着郭伟祥,把他弄到后院,陪司南春草吃东西聊天去了。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司小南!戎哥对你做了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脱的单?妈的怎么谁也没等等老子?!”
周戎:“……”
客厅里一片尴尬的静默,半晌陈雅静揉了揉额角。
“如您所见……周队长。”她无奈道:“颜豪他们之前一直在拼命搜索你的行踪,现在你们会合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她终于提出了重点。
“颜豪之前应该已经向您阐述过,我们希望能找船出海,前往位于南沙群岛上的临时总部。”周戎彬彬有礼道:“如果您愿意派出人手协助我们的话,当然再好不过……”
“恕我直言,”陈雅静说,“您口中的总部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同样的话她大概已经对颜豪重复过很多次,但周戎没有立刻反驳,两人静静对视着。
后院中郭伟祥兴高采烈的叫嚷和春草咋咋呼呼的吵闹,顿时变得非常突兀和明显。
“您知道全国病毒爆发的第一片地区是哪里吗?就是您脚下这块土地。但当时政府做了什么呢?”
“掩盖,封锁,镇压,拒不上报,新闻封禁。”陈雅静冷冷道:“乃至于后来事态严重到无可控制,便尝试用无差别轰炸,清洗整片村落和城镇。”
“轰炸清洗是必需的。”周戎平静地回答,“小到沿海城镇大到国家心脏,只要能控制住病毒传播,所有的牺牲都在所难免。”
陈雅静反唇相讥:“但后来呢?我耗费了难以计数的人力物力去修复通讯基站,在冬天来临前,不断向周边地区发射信号请求支援,政府在哪里?国家在哪里?救援在哪里?”
周戎沉默了。
“如果不是我们敞开大门接纳民众,沿海地区早就完全陷落了。周队长,我敬佩你们这样铁血坚毅又拥有信念的军人,但可惜并不是所有官员和士兵都有同样的信念。”陈雅静淡淡道:“国家已经抛弃我们,我们只能在末世中挣扎自救,用尽一切手段,尽量延续生存的火种。”
周戎默然良久,缓缓地道:“我跟你的看法不同,陈小姐……你觉得国家是什么?”
陈雅静并不回答。
“国家不是变化的主观状态,也不是固定的客观领土。国家不仅是政权、机构、军队和疆域,也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和我,同样是在其他地方苦苦挣扎求生的每个人。”
“你是这座研究所副所长的遗孀,用国家的财产和资源拯救了周边地区上万名群众,你觉得这种行为不能代表国家吗?我是118绝密部队的少校级别中队长,我带着二十一名队员千里南下,为执行任务和保护群众牺牲了十七名战友,但未曾放弃过任何一名普通幸存者,你觉得这种行为不能代表国家吗?”
陈雅静直觉想反驳什么,但一时组织不起词句,又压抑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想法。”周戎坦诚道,声线仍然非常沉稳:“苍茫大地,烽烟四起,你等不来任何救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但现在你已经看到我们在不断寻找政府和组织,那么在你看不到的其他地方,肯定还有像我一样的军人,在不断搜救幸存者,慢慢集结成军队。”
“你以为政府救援民众的力量从何而来?就是这样一点一滴集合起来的啊。如果你自立山头,我裹足不前,大家都各自成为一盘散沙;那么国家四分五裂,政府永远也不会有集中起来开展救援的力量,是不是?”
客厅陷入了久久的安静,一线余晖穿过玻璃窗,映在陈雅静盖着毛毯的双腿上。
半晌她终于摇了摇头,沉声道:“您说的不乏道理,但南海茫茫,我还是不觉得你们有找到所谓的……总部的可能,死在大海上的可能倒更大一些。”
周戎回答:“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但我可以坦率地说,成功抵达南海基地是我们任务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即便您拒绝提供任何配合,我们也一定会做的。”
陈雅静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但周戎无动于衷。
他半边侧脸沐浴在金红的余晖中,另外半侧则隐没于阴影,眉眼冷酷阴沉,一边嘴角则漫不经心地勾起弧度。
如果单看外表,连那帮哗变而去拦路抢劫的所谓“军队”,看上去都比他正气凛然一点。
“……恕我冒昧,周队长。”陈雅静终于缓缓道:
“能在当今末世中,让您这种精英军人不惜殒命也要完成的重要任务,难道……跟疫苗有关么?”
“戎哥——!!”
房门再次咣当撞开,丁实热泪狂飙、欢呼雀跃,就像只呼哧打滚的巨型杜宾犬,飞扑进门一把抱住周戎,嚎啕大哭:“太好了你还活着!司南也活着!呜呜呜我可想死你们了!我就知道戎哥这么有本事你们一定不会死的,我真是太高兴了……”
周戎再次被眼泪鼻涕糊了满怀,只得慌忙安慰丁实,好说歹说把他劝住了,拎着后领交给颜豪,示意他赶紧把这头杜宾犬送去后院跟刚才那头哈士奇玩儿去。
“颜豪你的脸怎么了?”丁实愕然道:“谁打你了?谁敢对我们118大队队花的脸下手?!”
万彪再次:“……”
颜豪忍无可忍:“谁是你们家队花!”
“怎么不是,宣传表演拿奖可不都得靠你的脸吗,咱队里的重要资产了。”丁实卷起袖口,怒道:“谁打的你,我找祥子一道去跟他算账!”
颜豪三步并作两步,把他拎去后院,迫不及待地重重甩上了门。
周戎早有预感地捂住耳朵,三秒钟后院子里再次响起震惊的声音:“——司南!你……你不是仇A癌吗?你跟戎哥……你们什么时候办的事?”
司南不知答了句什么,丁实大着嗓门嚷嚷:
“你们打算怎么办婚礼?要几个小孩?跟你姓还是跟戎哥姓决定了吗?”
周戎揉着额角,深深吸了口气。
“你想错了,陈小姐。”周戎终于克制镇静下来,抬起头,直视着陈雅静道:“对军人而言,任何使命都是第一重要的;但我们的任务和疫苗没关系,是在末世来临前就接收执行的,现在只是需要复命而已。”
陈雅静无可不可地颔首,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周戎没兴趣探究她的想法。他知道陈雅静这样的人,是不会轻信一面之词的。
“我明白了,既然您去意已决,那我会尽量配合。”陈雅静道:“从明天开始起我会派人协助您在沿海一带搜索可用船只,并准备物资和人手,希望您和您的所有队员都好运。”
周戎略微意外,欠身道:“非常感谢。”
陈雅静示意他不用谢,万彪推着她的轮椅,出了小院的门。
“陈小姐,”周戎倚在房门口朗声道。
陈雅静偏过头。
“这座基地不会是您永恒的避风港。”周戎注视她狰狞的左侧脸颊,说:“病毒已经开始进化了,丧尸逐渐有了群居动物捕猎的习性。一旦大批丧尸开始围攻这座聚居地,情况会变得异常凶险,您要随时做好迁移的准备。”
陈雅静短促地笑了声。
“不,那不是进化,只是极个别现象,不用担心。”
周戎心中突兀地浮起一丝狐疑,只见她又平静道:
“正如您誓死都要找到南海总部一样,我也会为了保住这座基地而不惜任何代价;即使您现在不理解,总有一天也会明白我的坚持。”
万彪推着她,走向小院门口一辆等待多时的保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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