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是组委会故意为之,为了制造这样的一次小意外,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调到最高。
他们的做法非常成功。
后台的工作人员看着飞涨的实时收视率,兴奋地相互击掌。
而在所有灯光都照耀着的明亮舞台上,颁奖嘉宾在一个似乎很短暂、又似乎漫长的停顿之后,终于一字一字吐出了另一个名字:
“莫——一——笑——!!!”
“这是今晚第二位拿到最佳男主角奖杯的出色演员,这也是丹青奖历史上第七次有两位演员同时获得这一殊荣!让我们恭喜他们,祝福他们!”
嘉宾高亢的声音在环形的会场里复沓回响,蔓延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激起刹那惊愕的表情,以及“嗡”地一下弥漫开来的声响,整个典礼现场似乎都一下子充斥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就好像一群猛然间被下了错误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出现了集体性的混乱。
颁奖嘉宾的声音——甚至包括回荡的余音——落下了一秒多,哗啦哗啦的掌声才再一次澎湃起来,但并不太整齐,而是如同海浪拍打着礁石一般,一波一波地在整个会场里回荡着。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地涌过来,落在莫一笑的耳朵里,几乎营造出一种失真的效果。
屏幕已经投出了他的特写。青年的表情还是怔愣的,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下意识地伸手指着自己,但脸上完全是不敢相信,似乎陷入了一个长久而不真实的梦。当然,即便是保持着这样做梦一般迷离恍惚的神色,他也已然好看得无可挑剔。
莫一笑看到徐嘉琪惊讶中渐渐泛出祝福笑容的面孔,看到隔桌的言陌归拍着手对他露出八颗牙明晃晃的笑容,看到斜前方的查尔金控制不住的狰狞与嫉恨的脸……
这一切的一切,都慢慢让他从怔愣与难以置信的惊诧中一点一点捕捉到了真实感。
他的名字,响彻了整个会场。
整个星际。
直播频道的窗口开始飞速地滑过一条又一条的弹幕,他们淹没了整个窗口,将画面密密麻麻地完全遮盖。
【我没听错对不对?】
【莫一笑!莫一笑!!莫一笑!!!】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家笑笑……成了影帝?!二十一岁的影帝?!】
【你没有做梦!我让我妹妹掐了我一下,好疼好疼!哈哈哈,笑笑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啊!丹青奖的最佳男主角!】
【恭喜笑笑获得最佳男主角!】
【恭喜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笑笑登顶!】
【视线糊住了,才突然发现泪流满面……】
【从《逃奴》开始喜欢上这个大男孩,不过短短两年,看他破茧成蝶,声震寰宇。他是我内心最骄傲的秘密。】
【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哭成了狗。】
【喜欢上你,是我最值得的事情。】
……
那些数目庞大的、来自整个星际不同角落不同地方的留言迅速地从直播屏幕上滑过,从艾米莉亚、蓝娜、爱丽儿等等等等的粉丝的光脑上发出,然后变成无数条评论留言当中微不足道的一条。他们的偶像不会看到这些发言,也不会知道那些激动的字句背后,是一个怎样的男孩或者女孩。但他们还是用最澎湃的热情疯狂地倾诉着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此刻的激动。
而这些,青年全都不知道。他现在正坐在全世界瞩目的会场里,被全世界的人注视着。在这些注视当中,他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从一张又一张对着他微笑的脸上流连过,最后扬起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此刻正低头注视着他的男人。
对方的脸上是纯粹的喜悦和深挚的温柔,那种眼神深情到足以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或少女一秒沉沦。
而莫一笑终于在这样的目光里找到了真实感。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不同的香水气息和顶棚加湿造就的淡淡的清凉感混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换上了最适宜这一刻的微笑,准备起身——
一只非常熟悉的、修长的、掌纹清晰的手,已经绅士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幕被飞虫摄录仪忠实地反映在大屏幕上。那些掌声中开始混杂了小幅度的尖叫和口哨。
青年惊喜的笑容里泛上一点浅淡的温暖和柔软,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只手上,借着对方微微的拉力,站了起来。
迎接他的是一个暖暖的拥抱。祁景言张开双臂将人紧紧地拥进自己怀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全星际直播的镜头的关注下,微闭了双眼,毫不掩饰地在青年的发顶落下一个暖暖的吻。
大屏幕非常清晰。清晰得连男人长到让女孩子都嫉妒的睫毛都映得纤毫毕现,每一根都在灯光里泛着柔软而虔诚的光,专注到深情如许。
“笑笑,你做到了。”
男人的吻近乎虔诚。他轻声地在恋人的耳边说出这句话,换来青年扬起头露出的一个笑靥。
“是的,我做到了——我现在,真正的可以和你并肩了。”
青年笑得非常好看。他微微撤后一步,退出这个温暖到让他想要一直沉溺其中的怀抱,主动地对着男人伸出手去:
“我们去领奖。”
“好。”
祁景言笑着握住那只手,和他的青年十指相扣,然后并肩穿过桌子间的通道,走向最前方的颁奖台。
通道之间铺着地毯,是红色的。
两边的与会嘉宾都穿着正装,围着圆桌坐着,此时都冲着他们微笑鼓掌。
莫一笑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钝化了,只剩下右手的触觉,敏锐到能捕捉一丝一毫与自己相缠的那只手的动作。
就连意外拿到最佳男主角奖项的愕然与惊喜,仿佛都在那只手的温度中慢慢平稳下来,由激昂缓缓变得温情。
——这样的场景,让人几乎要产生错觉。
就好像是牵手并肩走在教堂的红毯上,两边的亲友用掌声献上祝福,祝愿他们长长久久一样。
悬浮大屏幕从两人的身后,映着两人穿过一众鼓掌祝福的人群、迈步走向颁奖台的景象,两人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和谐。不仅仅是走着的两个人,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产生了一丝错觉。
【是我脑洞开太大了吗?……我觉得,这两个好像在走婚礼红毯……】
【不,不是你脑洞大,是这俩……真的有一种随时随地把周围气氛变得你侬我侬的本事啊。真的很像结婚典礼,就差两边嘉宾给他们撒花瓣了……】
不说弹幕,甚至就连颁奖嘉宾看着这一对璧人携手冲自己过来,都忍不住对着话筒开了个玩笑:
“我现在有一种我是神父的错觉,似乎向我走来的两个人,下一秒就要站在我面前,等我问他们是否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了……”
“哈哈!”
会场里轰然大笑,倒是将气氛变得活泼了一些。
说笑的功夫,祁景言和莫一笑已经双双走到了颁奖台上。祁景言最先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由美玉雕琢而成、温润剔透的奖杯,看了一眼之后,表情却是一愣。
大屏幕上清楚地映出台上三个人的一举一动,祁景言的表情自然被人们捕捉到了:
【祁影帝怎么了吗?】
【不会奖杯上面有裂纹吧?】有人胡乱猜测起来。
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到,男人的表情很快转化为一个微笑,身体转了四十五度,看向和他一起走上台的莫一笑:
“一笑。”
青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声——自己还没有领奖杯,祁景言显然没到说颁奖谢辞的时候,而且叫了他的名字,这也不是谢辞开端的样子。
莫一笑莫名地眨了眨眼,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但还是出于骨子里对男人的信赖,“嗯”了一声。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相信你的未来不可限量。”男人开口,视线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青年,语气里的温柔没有丝毫隐晦,就这么在此刻全世界最受注目的舞台上流泄出来,“看了你拍的第一部 电影,我就觉得——这个小孩有赶上我、超越我的潜质。你拿到最佳新人奖,我说我是唯一一个比你还开心的人。我们第一次拉着手亮相红毯的那天晚上,你成为了视帝,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成长得太快了,快到超乎绝大多数人的想象。或许你赶上我的那一天,会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早。我那时候希望,我能够见证那一天的到来,为你加冕,看你成神。”
男人的声音流淌在整个会场里。
不知什么时候,掌声和口哨声全都安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娓娓的声音。
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莫一笑,没有一丝一毫地偏移,就好像,眼前的人占据了他的全世界那样。
“……而今天,拿到了最佳男主角,你的第一个影帝。”
祁景言的嗓音里有一点笑意。明明莫一笑只是第一次拿到最佳男主角,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拿到,但这个男人用很笃定的语气说,“第一个”——
就像是肯定这个年轻人还会有第二第三……第无数个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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