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绻越听越是不放心,是晚待歇息下,挤进覃云蔚房中要和他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覃云蔚知他睡相堪忧,默不作声给他让了一大半床榻出来,韩绻滚上去,试探问道:“你大师兄,是不是特别待见年纪较小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覃云蔚道:“你终于看出来了。”
韩绻闻言眼前一黑,拍床发作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覃云蔚道:“我说过,你不当一回事。”
韩绻气得扯过他手臂狠狠啃了一口,以示惩戒:“你什么时候说过!你只是说他不是好人,让我当心。可我这么老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二凤怎么办,二凤可是跟他差着百十多岁呢,他竟然打算老牛吃嫩草?完了,我完了,这有朝一日回了玉螺洲,怎么跟容哥交代。”
他忽然爬起来要下床而去,一边道:“我这就找他去,不能让他这般放任自流,不如这次跟着我们回云天去,或者直接送回玉螺洲去吧。”
覃云蔚顺手把他揪了回来,浑不在意道:“不至于,他看不上二凤。”
韩绻恶狠狠道:“你怎知他看不上,万一他来者不拒好坏通吃呢?我看他像!”
覃云蔚道:“没有,从前都是别人主动缠着他的。如果二凤也有此意,上几次当就死心了,你不必纠结。”
他如此轻描淡写不当一回事儿,韩绻不禁大怒:“你怎么可以这样?还上几次当,上几次当后还来得及挽回么?那时候你怀疑我看上你大师兄,就打算把我留在云天或者送回玉螺洲,怎么碰到二凤你撒手就不管了?”
覃云蔚也愣了一愣,迟疑片刻后道:“你明天去问问二凤,看此事是否属实,再议不迟。”
第二日,韩绻提出要在擎苍城中转转,邀二凤作伴,二凤欣然应下。
韩绻从前待过潋山,去过鬼域,逛过金乌城,混过无极洲,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从不曾想到这魔域的泱泱大城,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各色魔修熙熙攘攘来去,衣饰怪异风格张扬,有头顶鸟巢做发冠的,有披块麻袋做衣衫的,小魔女们露胳膊露腿都是寻常,衣服领口压得极低且不说,号称遮挡香肩的披帛更是虚无缥缈迎风飞扬。韩绻眼前尽是雪白的胸脯晃来晃去,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儿放,半晌才渐渐适应过来。
二凤似乎已经见得多了,倒是面不改色跟在他身边。
韩绻欣赏着路人的各种奇特造型,不由得蠢蠢欲动,最后指着一个魔修道:“二凤,我能不能也留那样的头发?”
那魔修双鬓乌发剃的短短的,隐约露着青色的头皮,头顶长发尚在,扎了一条极具特色的小辫子,辫角缀一块明玉,歪歪垂于一侧。余下的长发散落背后,显得甚为风流倜傥。
二凤道:“能。你确定要吗?前面就有剃头铺子。”
韩绻兴奋得不得了:“要!”
他跟着二凤进剃头铺子转了一圈,焕然一新出来,觉得自己终于融入行人的大队伍中,不再格格不入。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前面一处河流,两岸桃红柳绿风景甚好,游人不曾有主街道那般多,韩绻拉着二凤过去,正打算开口询问他和聂云葭之事,眼前人影一晃,却是被一位小娘子拦住了去路。
这姑娘生得貌美无比,对着韩绻嫣然一笑,灿若花开,韩绻忙报以一笑,尔后却见她将一只雪白粉嫩的手掌直接伸到自己眼前。
韩绻一愣,问道:“打……打劫?”不由自主伸手摸出两块灵石递过去,又道:“够不够?”
那姑娘嫣然一笑:“不,劫色呢。”纤腰轻扭,袅袅婷婷凑近了些笑道:“郎君莫非是外乡人,不懂我们封天洲的规矩?”
二凤见形势严峻,忙挤过来想解释几句,却被那女子娇声斥责:“你一边去,我要跟这位郎君约一约,你若是有意,下次再说!”
韩绻依旧茫然:“约什么?约架?”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和你约架!不过你说约架也成,妖精打架吧,约不约?”
韩绻顿悟,忙忙推拒:“我……我的确是从外乡才来封天洲,姑娘青睐有加,本是荣幸之至,只是家中娘子醋性甚大,却是要辜负姑娘一番美意了。”
那女子闻言,反倒凑得更近些,螓首轻仰,一双俏目微微眯着,笑盈盈盯着韩绻脸庞打量,越看越是欣喜:“郎君莫要推拒,家中娘子醋性大又怎样,难道跟来了封天洲不成?难道寸步不离跟着郎君不成?”
韩绻叹道:“可不是跟来了么,天天死盯着。今儿好不容易得个空脱了他的眼界。”
那女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郎君果然不懂我们封天洲的规矩。男欢女爱本是天性,何必讲究这许多。本就是露水姻缘,既然有空出来,只要郎君情愿,幕天席地无处不可,事后我也断不会闹到郎君家里去。纵然将来有了子嗣,也按照封天洲的规矩来,你若是要了你带走,你若是不要就留给我,跟着谁都一样。说吧,睡不睡?”
她想得长远且面面俱到,连子嗣怎么安置都想到了,韩绻思绪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但最后三个字太过震耳发聩,倒是听得清楚,忙道:“不睡不睡,真的不能睡,姑娘自便即可。”
那女子樱唇微微一嘟,嗔怒道:“郎君真真不懂风情,不睡就算了,哼!”将披帛往身上紧紧一裹,不再给他白看自己雪白的臂膀和胸口,悻悻而去。
韩绻良久方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来……原来……二凤,这里男女之间都是这般……约吗?”
二凤脸颊微微绯红,解释道:“确实这样,双方纵然萍水相逢,只要看得对方满意,就可做临时夫妻。只是师兄你不要听她瞎说,什么有了子嗣留给她也可以,她必定是管生不管养,最后还得扔还给你。这边大半都是男人在养孩子,所以你须得谨慎。”
韩绻听得不寒而栗,忙双手抱住自己胸口,做一副羞涩难当状:“我自是要谨慎些,我近半百的清白童子身,凭什么要毁在她手里。况且来历不明的人,哪里敢胡乱去睡?简直胡闹。”
二凤叹息道:“他们风气自来如此,韩师兄,只是你若是无意,就不要随便对着人家笑啊!”
韩绻不服:“明明是她先笑的,我出于礼貌只得也笑了一笑。”他忽然转首盯着二凤,郑重道:“那你跟人约过没有?”
二凤忙摆手:“我没有我没有,我还急着修炼进阶呢,哪里敢随便做这种事情。而且聂前辈必定不许,知道了会罚我的。”
韩绻听了前半句倒还好,待听到后半句,又开始心惊肉跳,再次逼问道:“你跟谁约睡他也要管?”
第67章 争执
二凤道:“聂前辈说他要对我负责, 不然覃哥哥和你会来跟他算账。”
韩绻略微放心了些:“如此最好,这魔域如此混乱开化, 你若是执意留在此地, 我也不好强逼你跟我回云天,但记得持身要正,千万别被这里乱七八糟的风气给带歪了。我记得你不是和小檀的那个妹子挺好的, 如今还好不好了?”
二凤摇摇头,又摊摊手:“回到星燿宫没两年,她就移情别恋,跟别人好去了。我情伤之下, 才开始发奋修炼。”
韩绻脸色呆滞斜眄他,见他眉清目朗神完气足, 并无半点为情所伤的模样, 或许只在心里默默缅怀着自己的初恋情人吧。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意思着安慰二凤几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天涯何处无芳草, 师兄我看好你!”
这魔域所见所闻, 冲击力有些大, 他觉得需要缓一缓, 要求回转园中去镇定一下。
回去后却是不曾见到聂云葭,听说他暂时闭关一段时间, 覃云蔚委托他将韩绻的广寒和雪落星华重新炼制一番,方便将来使用,大约需要一个月。待看到韩绻头顶那根一晃一晃的小辫子, 覃云蔚脸色一滞,尔后默不作声盯着他的脑袋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韩绻见他眼光随着自己打转,忍不住喜敦敦问道:“怎么了,是不好看?我觉得不错呀!”
覃云蔚道:“不要这样,让头发长出来。”
韩绻一口拒绝:“不,强行长出来要耗费修为。”
覃云蔚起身道:“那我来耗修为吧。”
韩绻忙抱头鼠窜誓死捍卫:“不!我的新发型,我别具一格的新发型!”但逃得不够及时,被覃云蔚拎着衣领扯了回来。
他的新发型只保持了多半天,就被强行恢复了原样。韩绻披头散发一脸戾气瞪着覃云蔚,覃云蔚视若无睹,挽着他乌黑的发梢仔细看了看,缓缓道:“这才像样。”
这一个月中韩绻闲来无事,时不时跟二凤出去逛,渐渐对魔域的各种怪异风俗司空见惯,打发起约睡的人也越来越驾轻就熟。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并不敢跟覃云蔚复述,不然怕是出去逛的资格会被彻底取消。
待一月将尽之时,覃云蔚忽然接到一张传音符,来自隔着一道天堑的云天圣域。能让传音符穿破天堑,世间并无几个人可做到,一般修行者的传音符飞不过那道天堑,所以从前覃云蔚往魔域那边发的传音符,皆都为聂云葭相赠。
恰这一日韩绻未曾出门,也在一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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