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 (白凉开水)

　　判官看着这零散的几个魂魄，面色大骇，道：“这是崖主的魂魄？怎么落得这下场？”
　　阎罗王面不改色地看着在殿中不断游荡的几道青灰色的影子，眼皮一抬，眼里露出一抹讽刺，淡然道：“怕什么，元神还在，死不了。”说完后，从口中吹出一口气，悠悠的气息绕过殿上的各个角落，随即，本来还分开着的零散的七魂六魄便慢悠悠地靠在了一起，像一团凝结在一起的雾气，悠悠地立在大殿中央。
　　“等他修出原形，再来定罪。”招来了青面鬼使，阎罗王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中满是威严。
　　“遵命。”青面鬼使低着头，低声答道。
　　三年后，熙熙攘攘嘈杂不堪的人间，各种大楼跟雨后春笋一样，四处林立，越来越多的车辆开始占据着每条大道，这座繁乱的城市像个水泥构建的笼子，越发显得冰冷而没有人情味。
　　下了班，随手截下头上带着的安全帽，齐峥面色不耐地和一堆工人走出了建筑工地。
　　他的工作，在几年前还是被人所不齿的农民工，到现在却反而有个时髦的称呼，建筑工程师，身份地位上升得也让人不禁有些想发笑。
　　“嘿，小齐，一块儿去喝几杯？”旁边几个年级比较大的工人甩了甩沾满灰尘的安全帽，朝他叫到。
　　齐峥也摘下橘黄色的塑料帽子，耙了耙自己布满汗水的毛寸，浓密的眉头皱了一皱，还是拒绝了，道：“算了，明天还得早起。”
　　“也成，那咱明天再见！”几人闻言不勉强，道了别，七八个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工作了整整一天了，需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齐峥没什么心情和他们出去，几年的在外工作时间让他本来呈小麦色的肤色显得更加深沉了一些，身上的肌肉也更加扎实，连容貌和眼神也带了几分被生活操练过的成熟，抬眼间和以往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走在路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齐峥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让本来有些疲乏的脸色变了一下。
　　抬头望了一下，找了个车不多的角落，齐峥接起了电话，道：“喂，妈。”
　　电话那头的妇人话里显得热烈又欣喜，如同几年前，儿子还在外地读书时的情况，每一次打电话，都寄托了一个母亲简单而又难得的思慰，电话接通，她便絮絮叨叨地念了这阵子的事情，他爸的病情，还有两人远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琐碎却又无聊，齐母话头一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齐峥干脆蹲在了路边，反正他一身肮脏的工人衣服，也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蹲坐在路边，夏季即将来临的城市，太阳快下山时，总有海风吹起，这是一座海滨城市，风里夹带着海的咸味与凉意，让人十分舒适。
　　齐峥安静地听着他妈说着，直到电话那头的老妇人小心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曹家的儿子，还有去找你吗？”
　　齐母还不知道他儿子和曹景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姓曹的已经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三年前，曹景行突然在除夕夜发作带走了齐峥后，隔日，曹父曹母的电话便打上门，将病重的齐父带到了米国治疗。
　　因此每每涉及到这个问题，齐峥都会显得十分艰难，更别提现在，他们全家求助于曹家的情况，让他更是觉得心中有愧。
　　清了清嗓子，齐峥敛了敛神色，道：“没再来了，你们在米国怎么样？”
　　“都挺好的，你爸精神也好多了，现在能整天和曹父下棋，谁叫他他就吼谁呢。”齐母听着自家儿子避而不谈的样子，就猜到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最后那曹景行究竟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她也弄不明白，倒是齐峥被他带走的第二天后，曹景行的父母便打电话过来慰问他家中的情况，后来更是直接将两人都接到米国，接受更好的医疗，一直到现在，都是曹家在担负着齐家的医疗费用，让她始终觉得心里有愧。
　　联想到曹景行消失之前两人在坟墓公寓里的场景，齐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咬了咬牙，道：“没事就行，你们记得多吃点，别省着了。”
　　“哎。”齐母应了一声，之后又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事情，却犹豫不决。
　　电话这头的齐峥敏锐地反应到了，道：“还有别的事？”
　　齐母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你曹伯曹婶本来打算回去一趟，给景行扫扫墓，但是你爸刚好有个手术安排在那几天，我在这什么都不懂全赖他们夫妻俩，所以想问一下，你能不能帮忙，去帮忙扫扫墓啥的。”也许儿孙自有儿孙福，曹家对他们一家，也算是有欠有还，谁也怪不了谁了。
　　“让你去祭拜小曹呢，你曹伯曹婶也是同意的，虽说你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总归说来，你也算是他们家的人了……”齐母的话语一直显得十分小心翼翼，怕戳到齐峥的底线，这么多年来，她对曹景行的态度一直是怨恨居多的，但这世界上也没有拿着人家吃着人家还怨着人家的道理，在曹父母吐出是曹景行托梦过去的旨意后，她就完完全全没了法子了，再多反对的话都没立场说了，只能劝自己看开，让齐峥自己做主，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孽缘。
　　齐峥闻言，眉头紧锁，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长舒了口气，道：“行，我去拜。”
　　说这话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甚至于让他觉得自己紧张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到齐峥答应，也算是完成了自己任务的齐母果断收起了话篓子，一边劝着他要注意身子，一边挂断了电话，忙音在耳边轻轻回荡着，像是叩问在齐峥的心尖上，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挂断了电话，刚好一阵清风吹过，齐峥抬眼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道路，目光有些发愣，忽然有些沙子随着风吹到他的眼里，让他忍不住眨了一眨，才把岿然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喘了口气，站起身来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脚，挺着背朝着前边的一栋楼层走去，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落寞。
　　幸亏今天曹父母没有和他谈话，否则，想到已经彻底消失了的曹景行，他齐峥还真想不到自己压力会有多大。
　　曹景行？不是一向都很神通广大，牛逼冲天的么？怎么这一次，真的就魂飞魄散了。
　　齐峥不想承认自己等了三年，但不可否认，最初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那个人格分裂、阴魂不散的男人真的会突然又出现，让他气得跳脚，然后再慢条斯理地跟着他……
　　“草！”空气里，夕阳逐渐退居幕后的天空下，一声熟悉的怒骂在破旧的楼栋下响了起来，显示了主人无比烦躁的心情。
　　曹景行真的魂飞魄散了，没有继续去投胎，轮回，确实已经不见了，像天边的那道烟雾一样，忽然一阵风来，就了无痕迹，从此再难搜寻。


第107章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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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108
　　天亮，早上十点，从菜市场里买来的廉价闹钟正尽职尽力地滴滴叫着，吵醒了在床上睡得一头凌乱的齐峥。
　　习惯地伸出手拍掉了吵人的闹钟，齐峥皱了皱眉头，艰难地从张了开了眼睛。
　　宿醉的头疼像一根根针扎在脑门上一样，让他忍不住□□了一声，虽然醒了，精神却很恍惚。
　　窗外的阳光依旧晒得格外猛烈了。
　　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外边的声音响亮了一些后，齐峥终于皱了皱眉头，从床上起身了，双脚触到地板刚用力的那一刻，却腿一软，差点倒了，幸亏手掌撑住了床边的床头柜。
　　昨晚是谁送他回来的？齐峥困倦地揉了揉眉间，屋外刚好传来一阵嚷嚷声。
　　推开门一看，隔壁宿舍的工友老陈正一脸疲惫地从他屋里出来，手里拎着洗漱用具，郁闷地叫到：“日哦，昨晚喝断片了，幸好有刘工头扛回来。”
　　对方抬眼看到刚出门的齐峥，便打趣道：“哟，你这昨晚喝了多少，怎么这脸色？”
　　抬眼看了对方一眼，齐峥脸色没有多大变化，淡淡地回到：“也没多少。”
　　对昨晚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的齐峥抿了抿唇，幸好还有刘工头送他回来。
　　白天在工地里上班的时候，齐峥整个工地里翻遍了也没找到负责一个项目前期计划的刘恩，叫了个工人问了一下，“刘恩跑哪去了？怎么找不到人？”
　　那小工“哦”了一下，回到：“刘恩请假去找他媳妇了，他媳妇失踪好多天了。”
　　“失踪了？”齐峥诧异了一下，他倒是什么讨论都没有听到。
　　小工眼珠子转悠了一下，道：“怎么，齐工你还不知道，好像三号就失踪了，刘恩找了三四天了，人家都说刘根他媳妇跟人跑了，就他媳妇一犯病就吵着让刘恩带她去找的那个野男人。”
　　齐峥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训到：“你屁话怎么这么多，他老婆丢了你这么激动？”
　　“哎，哪有，我这不是也担心嘛，老张就说他老婆精神有问题，应该不是跟男人跑了，”小工看到齐峥的脸色，忙给自己辩解了一下，道：“那我先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