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块比他脑袋还大的石头就朝他直直地飞来。
加雷斯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克鲁,扑到一旁。
石头砸到绘满纹饰的墙面上,碎落在地。克鲁的触手马上卷起旁边的一只花瓶,朝着石头运行轨迹中的某一处黑影砸去。
站在加雷斯的角度看来,那个黑影只是一个影子,不知道光线打到什么东西后,投射下来的阴影。
可那影子竟因花瓶一砸,花瓶碎裂的同时,一个女人慢慢地从黑影中,显现了出来。
看清女人容貌的一刻,克鲁先是愣住了,随即突然爆发出了失控的叫喊,大声地道——“我要去指控你!你谋杀了海蛇家的长老,你杀害了海民的同胞,你……你杀人了!……”
克鲁知道她是谁,她便是剑鲸家的长女,卡罗莱。
虽然克鲁从来没有和她产生直接的接触,但他倒是被卡罗莱的弟弟妹妹欺负了很多次。
他绝对忘不了自己像个破布一样被她两个弟弟妹妹撕来扯去的经过,也忘不了他们偷偷把克鲁的课本撕碎然后撒进海里的每一次。
而当克鲁哭哭啼啼地跑去找到导师,希望能得到公正的保护时,卡罗莱总是说——“反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知道我的弟弟妹妹很善良,他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学校的导师会反对她吗?不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剑鲸和当下领主海鳄的关系甚好。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同分一只蛤蜊。
所以她的弟弟妹妹是善良的,而克鲁却是满嘴胡言的。
不仅如此,当萨鲁被一并叫来时,萨鲁总会当着所有导师和同期的面狠狠地扇掴着克鲁,低吼着——“无耻的说谎者!奥te普si家出了你这么个说谎的小子,那是我们家的耻辱!道歉!我让你现在就道歉!”
克鲁道歉了吗?道歉了。
在他疼得受不了时,他会张嘴向欺负他的人道歉,向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的人道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要对方有意针对克鲁,只要有手握权力的人支持他们的做法,那无论克鲁究竟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发生了一次,或许是巧合。发生了两次,三次,四次之后,克鲁知道,他说的任何话都是谎话。
而他的申诉只会让萨鲁一次又一次地找到机会羞辱他,让别人羞辱他,让那些剑鲸和鳄鱼更加猖狂,偷偷地笑着看他哭得鼻红眼肿。
所以后来,他不再向导师求助了。他相信的只有杰兰特,而也只有杰兰特会把他拉在身后,抬起脖子对导师说——“你瞎了吗?你瞎了怎么教我们呀?我真怕我们也给你教瞎了!”
杰兰特享受过权力和身份带来的荣耀,所以当他落到井底时,他也不害怕这些。
他直勾勾地望着被他气晕了的导师,幸运的是,没人敢动他——至少不敢明着动他。
他是巴罗瑟本的孩子,而要对这样的孩子动手,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罪名。
现在也是如此。看来恶毒的不仅仅是卡罗莱的弟弟妹妹,她也一样,甚至更胜一筹。
卡罗莱彻底站在光线之下,瞥了一眼那个怪物,又打转了方向,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又气又恨的克鲁,笑着问道——“你打算向谁指控我?裴迪?还是海鳄戴尔?”
“向、向……”克鲁用力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现在他占着理,他不能被吓倒,于是他再次喊道——“都是!都……都是!海龟家会把你抓起来审判你,领主会亲自处刑你!会……”
“不会。”卡罗莱扬了扬眉毛,从袍子旁抽出一个卷轴。
她把卷轴拉开,翻过来呈现给克鲁看,“真遗憾,现在我行使的,可都是海鳄家给我的权力。”
字符密密麻麻地看不清楚,可那印着双板斧的海鳄家族印章,却在羊皮纸翻转的片刻,深深地印在克鲁的眼帘里。
对,这就是海鳄家的许可。
他们给了剑鲸通行证,却没有直接传达铲除海蛇长老的命令。只是剑鲸知道要怎么做,知道领主想怎么做,知道如何让领主开心,又如何从中分一杯羹。
领主不会在将宅子纳为己有之前亲自涉足,而剑鲸却也觊觎海蛇家藏着的秘密。所以他们一个负责清扫,一个负责收购。
分工明确,成效显著。
这遍地的尸体也绝对不是卡罗莱一个人就能造出来的灾难,而是很多很多的剑鲸一起行动。在领主的掩护和纵容之下,杀了一个,两个,很多个。
然后尸体腐烂发臭,竟已过了那么久。
卡罗莱只是过来搜寻一个盒子的,可她翻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盒子的踪迹。她已经准备离开了,岂料会碰上一个奥te普si,以及一个人类。
不过还好,这是奥te普si家最不起眼的东西。如果杀不掉,那放着也无所谓。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因为此刻他也自身难保。
克鲁能向谁告发呢?裴迪吗?现在他的身边可正正站着一个畜生,外头还有一堆的畜生正准备赶来。他正在帮助畜生,而裴迪绝对不会轻饶任何帮过畜生的海民。
卡罗莱并不想节外生枝,她也没有和奥te普si家结仇的必要。她只想安静地来,安静地离开。
“你知道我们今晚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吗?”卡罗莱一边把卷轴卷好,重新塞进袍子,一边深吸一口气,笑着望着克鲁,“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彼此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卡罗莱既没有见过怪物和克鲁,也不知道外头侍从的死是怎么回事。
而克鲁不知道剑鲸秘密杀害海蛇家长老的真相,也没有在海蛇家的老宅发现卡罗莱的踪迹。
他们都各自安然地待在自己家里,直到有一天无数具海蛇血亲及家族长老的尸体被人发现,他们再一并默契地认定——是曾在这里落脚的畜生惹的祸。
克鲁怔怔地没有说话,卡罗莱也没有逗留。
她跨过厅堂一条又一条的蛇身,径直地走过克鲁和克鲁身边一头雾水的加雷斯。
过了好一会,克鲁才把厅堂的火苗灭掉,触手卷了卷加雷斯的手腕,轻声说——“把……把你的同伴运进来吧,这里……应该没有活着的海民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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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36)辅助的宝藏(上)
特里斯坦的情况越来越稳定。
克鲁没有见过人类,但用海民的疗法似乎对人类也有成效。毕竟海民拥有半人半兽的血统,也已经在海岛上生活和进化了很多年。
特里斯坦一看就是经历过很多特殊训练的人,无论是身上的伤疤、顽强的求生意志还是超乎常人的生理机能,克鲁甚至怀疑裴迪手下的那些士兵是否有眼前这个老猎人那么强悍的生命力。
他没有在这个人类身上找到魔杖或任何巫师用品,或许真如当初加雷斯所言——我们不是巫师,我们只是来找一头水母。
克鲁在海蛇家的老宅里找到了剪子、纱布和一些简单的消炎药剂,在把特里斯坦伤口的烂肉全部剪掉时,加雷斯出到房间外面等。
他没法看特里斯坦鲜血淋漓的样子,否则心脏会一抽一抽地疼。
其他的畜生倒也安稳,或许是太长时间没睡个安稳觉了,此刻七歪八倒,或卧或坐。
也有一些在加雷斯安排的看守点警惕地向外盯着,以防有任何陌生的海民靠近。
加雷斯按照克鲁的指示,将外头侍从的尸体全部拖了进来,然后又搬了几块大石头代替侍从的位置,再用剪成一条一条的床单围了一圈。
他说海民有过这样的保护现场的先例,他从书上看到的,当岛上侍卫不够时,有一些需要隔开的空宅就是这么布设。
加雷斯将信将疑,但好歹现在白天已经过了一半,倒是真没什么海民对这栋宅子产生好奇。
克鲁说这是肯定的,这里的主人死了五年多了,好奇心早就在五年的时光里消耗得差不多。
那些不会因时光流逝而打消好奇的人,要不就躺在厅堂咽了气,要不就被关在大牢里。
克鲁已经尽可能加快速度了,可是他仍然没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着急了。反正估摸着家里人已经用过了早餐,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他不在卧室,只是没人关心他去了哪——如果他没有被人发现从海蛇老宅出去,而先前碰到的剑鲸又守口如瓶的话。
彻底处理完伤口之后,加雷斯便守在特里斯坦的身边。克鲁也表示他需要去做自己的事了,而加雷斯没有拦着他。
其实加雷斯也已经很累了,但他没有办法合上眼。他盯着特里斯坦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一刻克鲁有一点点难过。
他为自己做的事和撒的谎给两人带来的灾难感到抱歉。
这个世界对克鲁保持善意的人不多,而眼前这两个明明应该伤害海民的人类却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