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导魔课所要学习的就是召唤类咒语,虽说是导魔,但实际上可以引导恶魔或神灵,以其他灵体的力量为己用。根据所召唤的神灵或恶灵的能力不同,对海巫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即便他们顺利毕业,能召唤出一个地狱的小动物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大多数人——包括高文,召唤来的都是一些孤魂野鬼,有些还是死在海里的人类巫师的亡灵。
高文非常不喜欢人类,以至于他连人类的亡灵也不想见。每一次从地上冒出一两个看上去湿漉漉的、半透明的玩意时,他都加快速度把引导词念完,然后立即将其送走。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还不止一个,而是三个。那些闪烁着淡淡的磷火光芒的灵体从地面上挣扎着挤出来,就像通过滤网一般恶心。
高文稍微停顿了一会,抬头瞥了一眼三只亡灵,而后又继续面对长达三页纸的密密麻麻的引导词。
他的古文课学的挺好,那些引导词不用标注音节就可以顺利念出口。但他觉着导魔技法是他毕业后最不会用到的一项技能,毕竟——他终于念完了导词,等着灵体缓慢稳定形态的过程中,扭头朝右手边一个水母家的女孩看去——是的,毕竟,召唤利维坦海兽的工作除了水母家的人,其他人碰都别想碰。
即便高文自己就姓利维坦,即便他变了身,就是个微型的利维坦。
此刻那个水母家的女孩已经从地底下拉出了一条长着三个脑袋的巨蟒,它龇牙咧嘴,嘴里喷着一团一团的紫色雾气。它一见到女孩就像往她身上扑,但女孩立马握紧拳头在空中一晃,嘴里念叨了几句控制词,那蛇便半空腾起,再狠狠地砸向地面。
它的蛇尾凌空一甩,差点劈中了身后一个快控制不住亡灵的小章鱼的脑袋。
水母女孩笑起来,她重新展开拳头,手指并拢,一边熟练地背诵着导词,一边弯曲手臂牵引着三头蛇。
而那蛇则匍匐前进,很快便开始听从她的指挥,朝着任何一个手指到的方向爬行。
水母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尤其当她看到导魔导师也正着迷地欣赏着她的杰作时,她干脆拍拍身旁另一个短发的水母女孩,让对方把召唤出的古龟也引过来。
那古龟的形体几乎有三个人合并起来大小,背上全是嶙峋的锥刺。它的眼睛如地狱之火般鲜艳,每挪动一步,长着尖爪的脚便在石制地面上划出深刻的痕迹。
她俩召唤出的已不仅仅是有灵无形的玩意了,甚至强行把灵体的形凝聚,让它们真真切切地来到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东西召唤出来不容易,送走更不容易。但似乎那两个女孩并不介意,蛇已经爬上了龟背,古龟发出咆哮的同时,三只蛇头也在龟背上咧着獠牙,吐着信子。
而当高文再回过头来时,自己召唤的灵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不仅如此,还俯身看着他。
高文这一回头,正巧对上那亡灵的脸。
高文吓了一跳,连忙把羊皮纸捡起来,暗骂一句,匆匆念起送走亡灵的咒语。
每一次导魔课都是这样,最终完完全全成了水母家的表演。然后所有人都会围在那些漂亮又傲慢的女孩旁边,看着她们召唤出那些仿佛比半透明的她们更实在、更凶狠的参天巨兽。
高文对此不想做任何评价。至少他觉着一门功课好并不能掩盖其他功课的拙劣,那两个水母女孩除了这一门之外,其余的课程全在及格边缘徘徊。
但高文则不一样,高文大部分功课名列前茅。而这一门……他自认为也不算差。只是中等水平,只是没造出什么哗众取宠的玩意罢了。
高文弄出的亡灵终于又慢慢地沉入地下了,而他却觉着身上满是腥臭的气味。他回去得洗个澡,每一次上完导魔课他都想好好洗个澡。
何况他回去还得好好地审克鲁,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他不该被抢了一次风头而影响心情,而且——他非常肯定,大伙吃个饭就忘了她俩刚刚做了什么事。
“高文——”
听到这叫唤时,高文正把羊皮纸卷起来塞进口袋,并打算低调地离开导魔教室。
但一听到那声音他就知道避不了了,那才出尽风头的家伙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把风头的余烬洒在自己寂寞的脸上。
所以高文整理了表情,转过头来时已经保持了微笑。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水母女孩煞有介事地打量着他,突然露出惊讶地表情,道——“哎呀,你又没有召唤出来是吗?真可怜,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天分的事情……强求不来。”
“我没想过你那么关注我,我以为你对付那三头蛇已经分身乏术了。”高文微笑着回应。他想不通啊,他从来都没得罪过这个水母家的女孩,可她似乎总以能奚落自己取乐。
“我当然关注你,同期里哪个女孩不关注你,”长头发的女孩继续说道,但高文知道后半句绝对不是好话,比如——“我们能从你身上找到不少调侃的材料,每天都会把你挂在嘴边。”
“真是荣幸,”高文嘴角抽搐了一下,反唇相讥,“但我以为不在背后谈论他人是有修养的条件。”
水母女孩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拍高文的肩膀,“是啊,为了能和你接近,我连修养都顾不上了,你说我牺牲大不大?”
高文还想反驳,但女孩已经和同伴一起,与他擦身而过。
她们并不想听他说话,高文知道,她们只是在炫耀和嘲讽罢了。
高文咬了咬牙,努力把女孩嚣张的模样挤出脑海。他无数次地暗下决心,只要有一天自己能当上领主,他非把那个狂妄得不可一世的希尔娜收为自己的辅助不可。
不过高文也只是想想罢了,水母家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做过辅助。但这并不影响高文的斗志,毕竟他与希尔娜同期那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让他十足地想征服的对象。
他目送着两名水母女孩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往自己的宿舍折返。一路上他收拾了心情,也重新把要问克鲁的问题整理一遍。
他必须要让克鲁认清这一回问题非常严重,因为涉及到魔杖,涉及到断崖岛最大的禁忌,所以绝对不能包庇杰兰特,绝对不要仗着一时的友谊而把自己牵连进去,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可惜在他走进宿舍的一刻便意识到——晚了,他还没来得及把利弊轻重和克鲁说清楚,就有一个人先把来龙去脉盘问出来了。
没错,那正是率先回到宿舍的副主席。
此刻副主席正靠在高文的书桌前,双手盘胸,与乖乖坐在座位上,红着眼睛的克鲁对峙。
而在两人之间,那根魔杖重新被掏了出来。打开了布包又打开了盒子,正静静地躺在地面。
小海怪扑通一声,又从外头爬回了鱼缸里。
“高文,”副主席雷尔转过脸来,不咸不淡地道——“你回来得正好。”
TBC
第16章 (9)你是一条狗
这是加雷斯喝的第三瓶酒,虽然距离喝醉还有很远,但他肚子有点撑,不知道还喝不喝得下了。
可是他要向特里斯坦表现出他很难过的状态,那除了拿酒灌自己和用空瓶子砸自己脑袋之外,他暂时还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特里斯坦和他说过——你怎么着也别用瓶子砸脑袋了,你都这智商了,再砸咱俩智商加起来就怎么都扳不回正数了。
所以加雷斯只是在喝,他狠狠地打了个酒嗝。
然后特里斯坦进来了。
特里斯坦杵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刚想开口,加雷斯就没忍住,率先嘟囔道——“你说吧,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上次我就说你和那个女孩有点什么,你就死不承认。我早就知道你对我不老实!”
特里斯坦慢慢朝加雷斯床边走,“上次那女孩不是——”
“我不听!”加雷斯把之瓶子往桌上一拍,恶声恶气地道。
特里斯坦啧了一声,“……这不是你让我说吗?你不听我咋说?”
“那你说!”加雷斯又灌了一口酒。
特里斯坦又啧了一声,纠结一会,把加雷斯的酒瓶子握住,顺带握住对方手,“……你别喝了,越喝越傻逼了。”
加雷斯是真的有点难受。他挺相信特里斯坦的,但奇怪的是他怎么就从来没琢磨过自己打哪来。印象中很早以前他就跟着特里斯坦一起生活了,大概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那时候特里斯坦是赏金猎人,他就是一包袱。特里斯坦偶尔出去干活,就把他一个人关家里。要没事了闲下来,也会把自己的武器交给他把玩把玩,再教他一两招。
然后过了没几年,加雷斯就开始跟着特里斯坦做赏金猎人了。一晃眼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他好像从来就没问过一句为什么。
不过特里斯坦也没给他这种机会,加雷斯脑子都没转到这问题上,特里斯坦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圆满的说法——小时候你爹妈把你丢我家门口,我家里头把你养大,后来我和家里闹矛盾走了,自然就把你带走了。
说实话,加雷斯连这是不是假话他都不懂。他自己对那时候的光阴是没啥印象的,他压根不记得特里斯坦的什么家人。但好像这话说多了,脑子里也能捏造出一些景象,使得他模糊了自己的幻想和现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