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人觉得无比诡异,一个年轻男人半蹲着,抱着空气抽泣,两个高个子男人遥遥相望。
敏儿迎着光芒往生。
小韩警官苍白地走过来,艰难微笑:“云阳告诉我了。谢谢小林总一直无私的帮助。”
林应扶起言辞,让他到附近长椅上坐着。
小韩警官轻声问:“真有轮回这种事吗?”
言辞默不作声。
小韩警官抹把脸:“那我是报应吗?”
言辞眼泪汹涌:“我不知道呀。我真的不知道呀。真有善恶报应,我爸爸为什么会下地狱?谁下地狱都不该是他!”
小韩警官笑看林应:“我可怎么办。”
林应斩钉截铁:“报仇。”
他很强硬:“谁害你,你害谁。谁爱你,你爱谁。”
言辞一边流泪一边气得笑:“林应你个混蛋……真够简单直接的……”
小韩警官沉默。他靠着栏杆,看到站在扶梯上楼的虞教授。
当年第一眼见到,神情平和,气质卓然的人,现在一脸惶恐,四处张望。
虞教授向他走来,表情惶然。
小韩警官弯腰拄着膝盖,被巨大的哀伤压得无法站立。
虞教授轻声道:“回家吧。”
虞教授把小韩警官不容置疑地拖走。不能再呆,都会疯的。言辞抬头看林应,林应站在贪嗔痴的暴风眼里,安然无恙。
“该说你太厉害能屏去三毒呢……还是太简单三毒拿你没辙呢。”
“都不是。”林应坐在言辞身边,目送虞教授挺直不弯的背影,“我的贪嗔痴都是你。你没事,一切都没事。说不定,我才是三毒最入心的人。”
言辞静静坐着,悄悄捏住林应的手。
第36章 第 36 章
36 毕
林召开会出来,梁总走在他身边微笑:“林总的确能力过人,那么大一片土地,您是手到擒来啊。”
林召回以微笑:“团队协作,梁总您帮了大忙。”
梁总用拇指挠挠额头:“我能帮什么忙,老爷子耳提面命让我听你的,那我就听你的呗。九棘园现场踏勘你去了哈,你觉得阴气重么?”
林召平静:“我不太明白阴气重是个什么意思。”
梁总从鼻腔喷出一声笑:“九棘园那片地儿建国前是乱葬岗,没主的尸体死街上就往那儿扔。然后开垦成田,再然后搞什么地质勘测勘测到那里,勉勉强强立了一个工地家属住宅楼。我家司机是住宅楼里出来的,说楼后面就是坟包,一个一个一个,一直有闹鬼的说法。工程队撤走了那地荒了很多年,十年前还疯传过荒坟起尸的传闻,唉你应该知道啊?九棘园那边不是……”
林召一直往外走,助手递给他一份文件,他随手翻一翻,打断梁总:“梁老先生等我电话。”他笑,“改天请你。”
梁总又笑一声。
九棘园那里闹鬼倒是真的。一直有鬼戏的传闻,十年前似乎爆发过一次,人心惶惶的,还说有军队来。不过似乎哪个城市都有这种传说,军队的罡气能镇煞气,或者,老百姓看见军队能安心。
梁总问任继这种都市传说是不是真的。任继脸上有伤,包块纱布,端着冰镇桔汁吮吸,滋遛滋遛,笑眯眯道:“是真的。”
梁总觉得这孙子绝对是在糊弄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算命特别准。家里老头子行伍一生,半截入土突然特别迷信,家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梁总盼他早点死,目前为止希望老头子鼓捣的长生之法都不是真的。
姓林的能去饔飧宴,家里老头子都挤不进去,耳提面命要拍着姓林的。梁总点根烟叼着,觉得自己脑袋也冒烟了。老头子举荐任继去老先生家,效果不太明显,在家天天上火。
啧。
韩一虎看着林召的车离开,后面还有林应的车。他坐在集团总部对面的茶室,手指敲桌面。游光戴着墨镜进来,坐韩一虎对面,递给他一只文件袋:“能搞到的资料全在里面。”
韩一虎接过来翻着:“谢谢兄弟。”
侍应生上前问游光有什么需要,游光点一杯茶。韩一虎从头翻到尾,抬头看游光:“所以这件事就是绑架杀人案?”
游光双手交叉:“你看看提供证据的是谁。”
言辞。
“他说是你的好兄弟,你告诉他证据藏在哪里。许家不干净,欠钱黑吃黑。”
韩一虎蹙眉:“我真的不记得。我只记得我站在许家大门口,我知道是哪里,眼前一黑,没了。当时我在调查许家失踪案?同组的其他人呢?”
游光点桌面:“这件事被压下来了。我能搞到的消息不多。”
韩一虎叹息:“谢谢,不管怎样。”
游光低声:“其实我不能相信你是‘复活’的。会不会你其实被心理暗示,虞教授找到的那些尸块根本不是你?有人想让小韩警官消失掉罢了。”
“为什么?为了许家的事?”
游光没接话。
早几年资本积累的“大家族”都得经过一轮洗白,洗不白的就完蛋。许家可能是当年没洗干净。一切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除了韩一虎手指上的戒指。
古旧的赤金,云雷纹。
游光站起,拍拍韩一虎的肩膀,离开。侍应生终于过来,把茶放在韩一虎空荡荡的对面。
韩一虎继续翻文件,看了很久。
对面林召的车回来,后面依旧跟着林应的车。
言辞在家打扫卫生。白泽肯定不掉毛,林召那个喷嚏让他很伤自尊,所以每次原形放飞之后都要用吸尘器吸一吸。言辞还挺心疼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林应被林召叫走,树苗儿不在,言辞挥舞着吸尘器上上下下辛勤劳动。他觉得人类真是聪明,懂得用电,还懂得发明这些方便的玩意儿。哪里有土吸哪里,特别有成就感。
吸尘器碰到一双脚。
言辞直起腰,无奈看仲野:“怎么了?爸爸不让你这样吓人。”
仲野在昏昏暮色里浮着,没什么表情。难得林应不粘着言辞,他才能出来。
“小主人。”
言辞不在意:“知道啦知道啦。林应不会害我的。对其它人我会小心的。”
仲野在头发后面用一只眼看言辞:“小主人记得重明么。”
言辞低头吸地:“记得呀。和爸爸一样的,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眼睛被人挖了。”
言辞突然直立,瞪仲野。
“重明比爸爸还厉害呢,是人干的吗?”
“当然是人,而且,是他爱人。”仲野平板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有爱人才能趁他不备。”
言辞握着吸尘器,不知道说什么。
“小主人对林应毫无防备,我认为不妥。小主人只记得人为善,总是不记得人为恶。主人不在,只能我来提醒你。”
言辞手里的吸尘器越来越烫,咆哮着模拟狂风。他想起重明好看的双眼,眼神温柔而多情。他小时候见过他,也见过他爱人。某一天,再也不见。
“要……眼睛做什么。”
“吃了。”
言辞胃里翻滚,剧烈的悲伤搅动着。
“既然是爱人,为什么要……吃眼睛……”
“人类有一种‘夺取’方式就是吃。他们相信这样能夺取力量。重明那双神奇的洞彻万物的眼睛让那个人垂涎,那个人想要这种能力。小主人,你看,重明能看透地底下的宝藏,却看不透人心。”
“他……他现在还好吗?”
“躲起来了。十年前就躲起来,主人原来想去帮他。吃了重明眼睛的人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也没办法报仇。”仲野平铺直叙,“我希望小主人不要对那个人类那么直接。您对他根本毫无保留。”
“可可可是林应……”不一样啊。
“小主人,林应身上只是有穷奇的‘相’,他不是完整的穷奇,他是人。”
“您很明白,人坏起来,连人都害怕。根源在于,人的欲望,无穷无尽。”
林应开门进来:“言辞?做家务呢。”
言辞对着一个方向发愣,林应走向他:“言辞?”
言辞下意识往后一退。
林应也愣住:“言辞?你怎么了?”
言辞回神:“哦没有,刚才仲野出来了。”
林应环顾四周,这种随时塞着一个娘家人的感觉很差。岳父大人真是不可小觑,本尊不在,仍能给他制造个如此大的麻烦。他把言辞手里的吸尘器关掉:“这么烫了。”
言辞恍然:“啊?哦!”
爸爸身边从来就没人。
难道说,爸爸其实根本也不信任人?
虽然爸爸是爱着人的。
林应一把搂住言辞,言辞抬手就要挠他,林应仰着脸迎接:“挠。”
言辞手僵在半空中:“你有毛病呀,怎么不躲?”
林应心平气和:“我躲了咱俩之间问题就大了。怎么回事,讲。”
言辞推他:“我是有事儿要麻烦你,今天晚上我得去郊区一趟,在九棘园附近,能不能麻烦你开车?”
林应没多问:“行。”
肯定是仲野这家伙跟小猫说什么了。
弄死他。
小猫心事重重,吃饭都打不起精神。林应琢磨用敲核桃的锤子把仲野的镇石给敲了,小猫解释:“爸爸当年的好友受了重伤,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也没去看。我想找找他,有点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