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霖, 不！”周安看见他下半身没入水里，恐惧使其拼命地摇头，甚至哭泣。
爱人久久不来，临阵退缩，水中的青年渐渐失去笑容。他从面无表情, 到面目狰狞，只需要周安的一个惊恐后退。
“来……”鬼音靡靡，水波黯淡。
这潭水里面没有月亮, 没有光芒，是一团死气沉沉的黑水。
“……”周安两眼无神，极力挣脱那只灰白的手掌：“放开，放开，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哗啦一声，两条手臂从水中窜出，他像恶鬼般扑过来，重新落水的刹那，岸上已无恐惧的少年。
水波荡漾开去，重归平静，死寂。
“啊！”周安满头大汗，从床上醒来，呼吸如同刚刚挣扎出水面一样，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新鲜空气。
这种溺水的感觉熟悉而又真实，似乎曾经经历过，肺部疼痛的感觉。
“安安？”钟霖醒了，伸手抱他。
“啊！”周安受惊般一跳，向后躲开那双和梦中一样的手，一样的脸孔，他快哭了，为什么会做这么恐怖的梦。
“你做噩梦了。”钟霖清醒，坐起来，侧头看着对自己满脸恐惧的少年。
周安的眼睛睁了很久，分辨清楚那是梦境不是现实，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慢慢放下，慢慢回归平静：“是……我做噩梦了。”他捂着汗湿的额头说，不出意外地摸到一头冷汗。
面对对方递过来的纸巾，他咽着口水伸手接过：“谢谢。”擦干净额头，把戒备心放下来：“抱歉，刚才脑子不清醒。”
“没关系。”钟霖弯腰，拿过床边的睡衣披上，盖住赤裸的身体：“现在不早了，我起床看看吃什么。”
他的背影跟往常一样，没有区别。
“好的，谢谢你。”周安为刚才感到抱歉，脸上带着紧张。
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客气的谢谢，钟霖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回头交代：“你继续睡，我做好了喊你。还有，不需要抱歉，也不需要道谢。”
幽幽的眼神，持续三秒钟才移开，出去。
“抱歉……”周安闭上嘴，叹气地躺回床上。
是因为太得意忘形了，才会做那样的梦？
警告还是预示着什么，这些，周安都不信：“只是个梦而已。”他喃喃说，何况早就知道，钟霖就是那样的人。
十分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很差劲。
“……”周安呆了呆，伸手找出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八点四十分，他犹豫片刻，拨打王烁的电话。
“周安？”王烁迷糊地开骂：“现在多少点你知道吗！你居然这么早吵醒我！”
“知道啊，八点四十……不，现在是四十一分，快起床。”周安自己卷着被子，愉快地滚来滚去：“我要请你吃饭，你来我家做客吧。”
“你家？拉倒吧。”王烁在自家床上揉揉眼睛，摇头表示不约：“我害怕你妈，她气场太强了，对着她我可吃不下饭。”
周安记起来，王烁确实很害怕自己妈，来过一次就打死都不来了。
“其实不是来我家，准确地说是我家对面，我……对象家。”
“什么？周安你个禽兽！”王烁怒道：“连对门阿姨家的女儿都不放过！你行的啊！”话锋一转，充满八卦：“来来来，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电梯偶遇，一起关小黑屋？”
“呸！你什么思想……”周安说道：“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
“好吧。”王烁说。
“记得带寒假作业，我们联机刷题。”周安嘿嘿笑。
“滚！”王烁怒挂电话。
钟霖在门外听他说完，敲敲门，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屋里：“冰箱还有红豆薏米银耳，这些爱不爱吃？”
饲养注意事项里面，有举例这些常见的滋补食材。
“可以的。”周安一骨碌爬起来，裹着被子朝门口说：“做成甜的好吗，我不爱吃咸。”
“好。”脚步声显示他已经离开。
周安悄悄叹了一口气，伸出两条腿，从床上下来。
那套不知道扔哪去的睡衣，他找了两圈没找到：“……”记忆中，不是自己负责脱的衣服。
站在钟霖的衣柜面前，这是周安从来没有入侵过的领域，他有点犹豫地打开。
里面是一些钟霖的衣服，基本都是正装，连休闲服也是西装款式的。
但是特别适合人模人样的他，显得特别挺拔标致，随时都可以出镜。
周安的手指在上面移来移去，停在一件看起来比较旧的衬衫上面，拿出来穿上。
两只略长的袖子卷至半臂上，外面，再套一件羊毛开衫。
“钟霖。”他探出上半身，看着厨房里调节火候的青年：“中午我朋友过来吃饭，冰箱里还有食材吗？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
“站出来看看？”钟霖回头，只看到一个半身很好奇。
“额……”周安站出来，又站回去：“我的睡衣不见了。”
“去穿我的，在左边第一个柜子。”钟霖干脆放下手边的工作，自己走出厨房：“来，我找给你穿。”
那个熟悉的字，跟梦里的咬字习惯一个样儿，吓得周安打寒颤。
追上去抱着钟霖的胳膊说：“你不问一下，我昨晚做了什么噩梦吗？”
“还能是什么。”钟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对他斜睨了一眼。
周安无端地感到脸热，他很诚实地说：“我梦到了你，要拉我一起没入水库……”
“你认为我会这样做吗？”钟霖推开门，走到衣柜面前，双手伸到半空中突然停住：“我忘了，睡衣全都洗了，我回你家帮你拿吧。”
他转身去拿周安的钥匙。
周安伸手打开第一个柜子，看到好几套睡衣挂在里面：“你是不是记错了，明明就有。”转头去看钟霖，发现对方的表情很诡异。
“怎……怎么了？”周安顺着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衣柜上面。
挂着睡衣往上一层的柜子，陈放着大大小小的儿童玩具。
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看起来很陈旧。而有一些还很完整，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护。
“你……怎么会有这些？”周安惊讶得不得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拿下来仔细看看，都是自己玩过的玩具。
小时候陆珊每个月给他买一件新玩具，他每个月都在思考，这个月挑选什么样的玩具？
每次都很谨慎，很认真，因为一个月只有一次机会。
这里的每个玩具，都是周安深思熟虑挑选得来，他印象很深刻，不过大部分都是玩具车。
赛车、吊车、火车、巴士车……
“我找阿姨要的。”钟霖走过来，把他手中的玩具车放回去，然后拿出睡衣塞给他：“去换衣服。”
周安愣愣地被推开，想到了什么之后心头一热：“原来，我的玩具都被我妈收起来了，我以为扔了。”
突然长大了之后，有一天就不爱那些幼稚的玩具车。
他拥有了自己的自行车，更享受自己骑着车在路上疾驰的快感，而不再怀念小时候玩火车的兴奋。
“嗯，她也很珍惜。”钟霖漫不经心地说，没有透露自己得到这些玩具车的过程：“我出去了。”
“等等。”周安叫住他离开的脚步：“虽然你说不用抱歉，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犹豫过。”
“如果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钟霖顿了顿，转过来看着他：“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周安不由觉得自己确实小题大做，太过草木皆兵了一点。
“我只是想说出来，这样我也安心一点……”他轻声说。
愧对的，也许不是在现实中跟自己好好在一起的钟霖，而是在梦里被自己拒绝的钟霖。
“不着急，慢慢来。”钟霖往后退，和他渐渐拉开距离：“换好衣服出来找我。”
密封的空间，剩下周安一个，慢慢把衣服换上。
“老铁，我在你家楼下，快出来接我。”王烁的电话打进来，周安还在喝红豆粥。
“嗯嗯，我马上来。”他站起来的瞬间，沙发上看报纸的青年开口阻止。
“别动，好好吃你的东西。”钟霖明明语气很温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周安缓缓点头，重新坐下去：“那拜托你。”
“别说这个词。”钟霖凑过来亲亲他，伸手拿起桌面的钥匙，起身离开。
修长的背影，穿着看不出款式变化的衣服，那抹白色太容易让人想起第一次的相遇。
直到穿上外套，才阻隔了周安的胡思乱想。
他甩甩头，不想去怨钟霖一直说慢慢来，是自己还没准备好，而不是对方。
习惯了付出和迁就，当有点回馈就觉得惶恐，觉得抱歉。
周安若有所思地喝着粥，找到了问题的结症。
“哼嗯哼……哼……”王烁哼着小曲儿，眉开眼笑地等着周安下来迎接自己。却突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独特的气质和脸蛋，王烁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次来学校找周安的帅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