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半日便能到达崇明外山下青河镇。”
“知道了。”重新合上车窗。
宋蔼被这一出弄的有些糊涂,但见那人并无不妥也就作罢了。
郁流华一回头,对上了君黎清同时凑过来的脸庞。
两人呼吸近乎交缠,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郁流华眯起眼仔细瞧了一会,竟发觉这轮廓有几分熟悉。
。
马车自镇子北边门而入,鸿驾着马车一路上不断发出各种惊叹声。这里比起万魂村也好太多了吧,看这房子,居然不是泥草搭建而是石头,这路也是大片平整的石块铺就,马车行驶在上面发出的声响尤为清晰。
青河镇一直受崇明庇护,因此当郁流华一行人到达镇子时,同崇明的人打招呼之声此起彼伏。
马车在一客栈门前停下。
宋蔼在马车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已经到了,还请您移步。”
鸿先一步从马车上跳下后伸手去拉车帘。
“前辈、阿清!”
君黎清躬身而出,紧接着自然而然地去扶郁流华。
这次郁流华倒是没客气,稳稳抓住君黎清的手臂。
君黎清抬头,见那客栈匾额上书了四个方方正正的字
——青河客栈
倒是简便好记。
“舟车劳顿,今日便在青河委屈一晚吧,客栈简陋,让您见笑了。”宋蔼话毕,从客栈里面跑出一名小厮。
那小厮见是宋蔼,上前施了一礼忙声道:“宋真人!可算等到您了。”
宋蔼朝他微一点头。
“掌柜已经安排好了,两间上房。”
宋蔼原本听弟子说只有两人,虽说这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可出门在外也是想注意些的,因此也只安排了两间。
鸿见状,朝郁流华道:“前辈,我粗人一个,睡马车就行。”
郁流华只觉这幕似曾相识,那时在破天宗……
这回倒是君黎清先表态了:“我正好要修炼,与师父一间房也方便。”
宋蔼一听到师父两字,脸色又是一青,心道:原来不光是男子之间,竟然还是师徒,此等禁忌,简直——有悖常理!
可他能说吗?敢说吗?
想想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紫卫,看模样应当是专门用来刺杀的死士,都能全数覆灭,他不过一个刚刚入丹化境的,自认为对上紫卫的死士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因此这些腹诽之语也就只在心里磨了磨。
小厮看看郁流华又看看君黎清,两眼一抹黑:“这?”
郁流华心道:徒弟这么上进了,我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要偷懒不成?
只好道:“罢了,就如此。”
君黎清得了准话,眼神陡然一亮。
在鸿看来,那眼神分明像村口大黑突然得了块肉骨头般,就连黑夜都挡不住那眼底的芒光。
小厮将两人引入客栈大堂,君黎清观察了一下并无不妥,而后才引着郁流华上了楼。
“已经备好了晚食,您里边请——”
郁流华弗一摸到木碗,君黎清突然道:“我师父不习惯他人入口的用具,撤了吧。”
小厮也见过不少这类嫌碗具不干净之人,俗称洁癖,当即笑道:“您放心,我们这些碗具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干净,干净。”
“我说,撤了。”君黎清冷着张脸,一字一顿道。
伸手不打笑面人,小厮尴尬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撤去,就被这逼人的寒气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好的,小人这就去换新的。”
“不必。”君黎清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套白玉碗具,在桌上摆好。伸筷在每道菜上夹了一些自己先试吃,没问题后才替郁流华布好。
那小厮见状,本想好好与他吵闹几句,这什么意思?难道还怕他们害人么?
可看到君黎清居然能隔空变化出东西,就明白这人绝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惹的,因此依旧维持着笑容,躬身退了几步。
郁流华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他侧过脸:
“慢着!”
小厮顿住:“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高温消毒……”郁流华将这四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声,而后问道,“这是何意?”
小厮一听霎时就觉得骄傲起来:“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哦?你说说看。”郁流华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习惯,我们家掌柜的走南闯北,外地都是用的这方法,据说只要将将用过的碗具用沸水煮熟,便能强身健体甚至百病不侵呢。”他又想起先前君黎清的话语,忍不住道,“用过我们店碗具的人都说干净的很,哪有……”
小厮瞥见君黎清面无表情的脸又有股风雨欲来的架势,当即把话题一掐:“崇明也曾派发过一些册子,上面记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什么?”
“好像是叫什么……”
“《赛神仙》”走上来的另一人替他答了。
小厮一拍脑门,“对,就是这个。”他转身一看,“宋真人。”
宋蔼挥手让他退下。
“赛神仙……这名字倒几分有趣。”郁流华抬起茶盏抿了一口,“崇明又是如何得知这方法能百病不侵?”
“其实并没有这么神,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罢了。”宋蔼笑道,“《赛神仙》是崇明先辈在一处洞府内寻得的一本残籍,见里面记载的事物有些奇怪,后经过求证确实有几分用处,便将这些方法重新抄印下来散发给普通百姓。”
郁流华当然清楚百病不侵不过是戏谑之语,只是这高温消毒这种超前的名词怎么会记载于一本书上,还流传在这世界?
难不成……还有另一高等文明世界的人无意“穿越”至此?
随后又被自己否定,这不可能!
若是有异世之人,生死扇怎么会没有反应,再说,这世界刚刚衍生出来的时候自己就来了,而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处,郁流华眉头猛然一蹙。
开始头颅内好似被一把利刃生生搅起,一阵阵泛着剧烈的钝痛。
他状似平常地撑住脑袋,极力稳住音调:“为师……突然……有些乏了,扶我去休息。”
君黎清知道要是平时郁流华绝不会说出让他扶这种话,当即出手搀扶起郁流华。碰到他手臂的刹那,君黎清猛然一惊。
就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内,这人竟连里衣都已经浸上了一层薄汗!
“那、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宋蔼见两人亲密的姿势,有些尴尬,行了礼后,先行一步退了出去。
君黎清感觉到了郁流华的重量,迅速换了个姿势,伸手拦住他的腰,好让他舒服些。
他附耳低声唤了声:“师父……”
郁流华几乎将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了君黎清身上。“没事,扶我去床上。”
君黎清哪能再让他走,索性一个横抱,轻而易举的将人抱了起来。
很轻。
这是君黎清的第一感觉。紧接着一股酸涩汹涌而上,师头看着很高,实则清瘦得很,抱在怀里都能感到有些膈人的骨头。
“郁清!”郁流华一惊,叫道。然而这声音却有些小,完全拿不出唬人的气势。听在君黎清耳里反倒让君黎清心口有些痒痒。
“师父放心,徒儿抱得动。”
脑子里的疼痛还在继续,一些残缺的片段如同闪电般快速掠过,郁流华模模糊糊的想着为何不换个姿势……
君黎清这回没有拖时间,三两步跨到床前将郁流华放下。紧接着伸手搭在他腕部。
当年师父投身封魔印下,因其魂魄不同于凡人的三魂七魄,无法用普通的聚魂术,君黎清只能取了他的一道神识投入大荒,那些记忆自然也就消失不见。
而自己也怕他想起,重新加了一道封印,可如今,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师父,封印竟已隐隐有溃散迹象。
君黎清低头,看到那人额间竖纹若隐若现。
喉咙里有股涩然的堵意。
“师父,别恨我好不好……”他几乎呓语般的低喃了一声,而后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郁流华额间,数息后,竖纹重新暗去。
郁流华在睡梦中,一会觉得四周有数丈高的火焰在灼烧,一会又觉得自己被人冰封在地底,寒气刺骨。尤其是额头,好似被什么撕裂般一阵阵的传来痛感。
半夜,郁流华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黑暗,他急剧的喘了几口,发现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后想要撑着起来。
手却被另一人死死的握住,动弹不得。
“……”
君黎清其实一点都没睡着,因此郁流华稍稍一动,他便醒了过来,只是装着闭眼沉睡的模样。
郁流华自然清楚先前的痛楚来自何方,他的记忆应当是在那番回想的刺激下有了恢复的征兆,这对他来说还是算是一个好消息,只是,过程也太疼了点。
郁流华此刻脑中只剩下一句话
——失忆这种破事还能再狗血点么?!
作孽,真是作孽!
借着淡淡的月光,郁流华发现了趴在床沿的君黎清,虽然不是小孩的模样,但身板看着还是有些单薄,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