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刷刷回头。
胖子把自己的眼镜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经常替嫌犯翻案被滨海省公安厅列为“头号公敌”的林厌?”
对方撑着下巴微微点了下头,一眼看过去还有那么些风情万种。
刚刚看书的男生咽了咽口水,抚摸着自己兜里那张纸:“据说私生活混乱,同时交往三个男朋友的林厌?”
“昂?”大小姐伸出纤细的手指晃了晃:“是四个。”
技侦唯一的女警留着齐刘海,戴着比啤酒瓶底还厚重的眼镜,手动把自己因为惊诧而合不拢的下巴掰上去。
“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林厌?”
这个问题林小姐都懒得回答,小小打了个呵欠。
女警眼里顿时冒出一阵星星眼,此刻在她眼里林厌就是行走的人民币和印钞机。
“行吧,问也问完了,谁带我去一下更衣室,洗手间在哪?”
三个人同时扑了上去:“我,我,我来!”
“你来什么来!女更衣室你进的去吗你?!”
“姐,姐,那我给您拎包,这张桌子没人坐,我给您擦干净。”
胖子一脸扭捏:“林……林法医,你饿不饿……这是我早上没吃完的包子……”
林厌回头,脸上溢出笑意,端的是花容月貌,蓬荜生辉。
没等胖子沉浸在这样的温柔里,她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滚”字。
寂静中胖子的玻璃心碎了一地,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忙着给林厌收拾东西去了。
“哎呦宋队,这是怎么了?”宋余杭换好衣服出来,还没到开空调的天气,屋里还是有些闷,因此只穿了清浅蓝色的短袖制服,露出胳膊上好大一片擦伤。
从胳膊肘到整条小臂,血迹已经干了,还有灰尘沙砾什么的都嵌在里面没挑出来,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是刚刚救那个老人在地上擦出来的伤痕。
她随手抽了一张纸巾草草擦着,眉头也没皱一下:“没事,一点小伤。”
有关心她的同事凑过来递给她湿巾:“这年头还有人敢袭警啊?”
袭警?
宋余杭想起那个女人嚣张跋扈的气焰,不着痕迹弯了下唇:“袭警倒是不敢,就是遇见个神经病女人撞了人还——”
“嗐,别提了,你们江城可真够堵的,大清早出发路上遇见两个神经病不要命一样往我车上撞——”
门口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众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宋余杭又转向了门口。
搞刑侦的都分外敏感些,江城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顿时眼中都有些跃跃欲试。
只见宋队口中的神经病女人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了进来,不太合身的警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顶上扣子没系好,露出雪白的肌肤与削瘦的锁骨,耳朵上缀着一颗叫不上名字的小巧耳钉。
刑侦的支队长跟在后面:“各位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林厌,林法医,想必她的名字大家都已经如雷贯耳了。”
有人差点没坐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宋余杭的表情刹那间闪过一丝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小警察捅了捅她的胳膊:“哎,宋队,你说的疯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林厌唇角含着笑微挑了眉头看过来:“好巧啊,碰瓷的。”
背后说人坏话被戳穿,宋余杭倒也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尴尬来的快去的更快,甚至主动上前伸手。
“不是碰瓷,是你超速,你好,林法医,刑侦支队副队长,宋余杭。”
主动报上姓名与职务是交好的意思。
林厌却没打算与她握手言和,微微点了一下头算过。
场面又恢复了死寂,宋余杭把那只受伤的胳膊收回来,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似得,径自走到一旁去干别的事。
市局刑侦支队正职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微胖,发际线已经开始上扬,看上去倒像是油腔滑调的商人而不是警察。
此刻干咳了一声,缓解气氛:“那,都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胖子最先走上来握手:“那个……林法医,我叫郑成睿,计……计算机专业毕业,现任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技侦科网安大队的一名技术员。”
本来技侦和网安应该是两个不同科室的,但他们网安人少,招不到什么好的人才,便索性并入一个科室了,还能省一间办公室。
林厌连眉头都懒得给他挑一下。
胖子识趣,垂头丧气走开了。
还是刚刚那个男生,精神抖擞走上来手一抬敬了个礼:“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事科学技术侦查科实习法医段城!”
他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长段,林厌开始磨起了自己的指甲。
最后是那个女警扭扭捏捏走上来,也敬了个礼:“技侦科痕检员方辛,跟您报道。”
从职务上来说,林厌是主检法医师,她这么叫是没错啦,但大小姐向来是对人爱答不理的性子,懒懒抬了下眉头算是回应。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介绍了自己,一屋子林林总总的人,林厌也没记住几个。
倒是那个女人,名为副队,却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人如其名,像窗外缓慢流淌过的蓝天白云。
如果不是见识过她那一手的话。
“等下,技侦就我一个法医?”林厌目光一转,看了看围坐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歪瓜裂枣。
张金海轻咳了一声:“还有一位主任法医师,前不久刚病故,组织上一时半会儿也……”
“……”
算了算了,她就不该问,她就没见过哪个市级公安局能寒酸成这样的,活脱脱像十八线乡镇临时捣鼓起来的草台班子。
第5章 交锋
宋余杭轻轻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进来”,这才推门而入,把手里的结案报告放在了办公桌上。
冯建国在埋头处理公文,手边放着一只大搪瓷杯子,上书“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据说是他刚参加工作荣获三等功时的奖励,一直用到了现在。
见她没说话也没动静,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宋余杭动了动嘴唇。
他好似明白过来了什么,把笔插入笔帽里:“听说你早上和那个新来的林法医在路上起了点冲突?”
宋余杭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侧目看了一眼:“没事,蹭破点皮而已”
“前些年跨省缉凶,和歹徒激烈搏斗了半小时也没见你伤成这样”冯局为人温和,戴着眼镜,甚至还调侃了她一句。
宋余杭低头没说什么,冯建国却已明白她心中所想:“你是想问,为什么会让林厌这样的人进咱们市局吧”
这一早上开了个会,来了个伤情鉴定,林厌打发段城去做了,她只对死人感兴趣,对活人可没什么兴趣。
别人都忙到飞起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窝在办公室里喝着方辛给她泡的咖啡,电脑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仰面躺在椅子上,脚翘起来放在桌子上,面上还敷着面膜。
按她的说法就是,午间保养时间到了。
“回来也不通知一声,好去接你”
听筒里传来慢悠悠含着笑意的声音。
林厌一边小心翼翼地按着鼻间的面膜不让它翘起来,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话。
“得了吧,你工作那么忙,哪有空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诊室门外轻轻笑了一下:“接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厌浑身一个激灵:“咦,恶不恶心,说人话”
男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惹来过往护士侧目,他轻咳了一声恢复正色:“好,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饭?”
“又是林又元那个老东西让你打电话给我的吧?”
“别那么说林叔,毕竟……”
林厌听见那个名字就烦,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得了,你要是说这事,咱们没什么好谈的”
“别,别挂呀,你不给林叔面子,也给我妈一个面子吧,毕竟,她可是经常挂念你的”
她刚被林又元接回家的时候老被林诚欺负,甚至还扬言有她在就离家出走,林又元没办法,又把这个刚接回家的女儿送到了林舸家寄养着。
这一养就是两年,到了她必须得上学的年纪,林家管家才又把她接了回去。
从辈分上来说,林舸算是她的堂兄,只不过二人小时候厮混惯了,这哥哥妹妹怎么也叫不出口,便也一口一个“林舸”“林厌”地喊着了。
她高考后便和林家彻底决裂了,也只和林舸保持着隔三差五的联系,这么多年来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一直是不咸不淡,他的存在感可能也只体现在每个月账户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钱上了。
她沉默一会,不着痕迹吐了口气:“不了,你家我就不去了,改天单独请你吃饭吧”
“行啊,不过得提前预约啊,我不确定有没有空”
“去你妈的,有情况啊?”林厌笑骂了一句。
“也没,就是听我妈的,相亲来着,隔三差五总得见一面联络一下感情吧”
“哟~看来这次是认真的了”大小姐轻轻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