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居然朝一个……一个小孩子……”
“犯罪不分年龄大小,小孩子的恶也是恶,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因为自己过去的那些悲伤、痛苦、挣扎、无奈、愤恨……去伤害另一个人无辜的人。”
“你愤世嫉俗也好,孤单痛苦也罢,你有权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不能去剥夺他人活着的权利,这就是犯罪,也是生而为人的基本底线。”
宋余杭转身,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还有啊,与其现在在这后悔难过,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让自己强大起来,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至于手足无措,也可以更好地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段城想,他明白这三等功的意义了,这是张金海用血换来的荣誉,表扬夸奖都只是浮于表面,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时刻记得,不怕牺牲,不畏牺牲的精神,然后努力拼搏进取,超越从前的自己。
段城擦了擦眼泪,快步追了上去。
第69章 纽扣
因为身体并未完全康复, 宋余杭来的时候找的代驾, 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段城开车了。
几个人凑在后排,郑成睿打开了电脑, 对着内网的登陆界面咽了咽口水。
宋余杭把自己的账号卡递过去:“用我的吧。”
眼看着江城市中心医院已经到了, 方辛捋了捋衣服,把头发散下来弄得稍有些凌乱,推开车门下了车。
段城和她一起。
“宋队, 我们去了啊。”
宋余杭透过车窗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瞒您说, 我媳妇她这儿有一点……”段城挤在挂号的人群里, 挽着方辛, 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容有些勉强,穿的也很普普通通, 看上去就是一个年轻落魄的男人。
“您给推荐一下本市好点的神内医院,远的我们也去不了,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段城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从袖口里摸了一包中华递过去。
方辛靠在他肩上, 难受地捂着脑袋,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妈的不是说好的姐弟吗?
还私自改剧本了还。
***
“怎么样?”远远地看见他们出来,宋余杭打开车门把人迎进来。
段城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这才回头看他们:“问到了,有两家, 一家华盛精神专科医院,另一家则是私立,和北京那边的大医院有教学关系,神经内科在省内都算是排的上号的,全国也是小有名气。”
郑成睿这边也有了进展:“这几辆车都很可疑,我调一下沿途监控。”
他指尖敲打着键盘,镜片反射出了幽蓝的光,把去那两家医院的路线和车辆行进的路线分别做了对比,很快就排除了另外几辆车的嫌疑,只剩下了一辆救护车。
段城打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走咯。”
宋余杭唇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谢你们。”
“宋队怎么知道林姐不会出省啊?”段城还是有些好奇。
宋余杭敛下了眸子,嗓音有些闷:“她伤的重,不可能再经历长途颠簸了,除非……”
林又元是真的想要她死。
而且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窗外一种类似布谷鸟的叫声,仔细听去却又不像,职业习惯使她顺手就做了通话录音,回头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种鸟江城市本地才有,所以她不可能出省。
几个人听完,目瞪口呆,果然,你宋队还是你宋队。
郑成睿把号卡递还给她:“我再写个程序把浏览记录清空一下,不然被网监查到了也麻烦。”
登陆公安内网总要有个正当的理由,虽然要是被查出来,宋余杭也能搪塞过去,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很快就到了这所著名的私立医院跟前,还有五百米左右的时候几个人就下了车步行。
段城拨开草丛:“哇,什么医院戒备这么森严啊?”
门口清一色的黑衣保镖,西装上衣口袋里装着通讯器,下摆皮带里藏了战术笔,手里还拎着民用电警棍。
这随便拎出来一个,除了没配枪,都能赶的上他们的单警配置了。
宋余杭蹲在树背后的阴影里,小心观察着,对着几个人打了个手势:“A计划。”
段城戴上鸭舌帽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争吵。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她同事!我就是想来看看她怎么了?还是说你们把人藏在这里做贼心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段城踮起脚尖往里瞅着,手拢喇叭大喊:“林姐,林姐……”
几个人保镖对视一眼,上前来拉人,推搡之间有个保镖举起了电棍。
段城想起刚刚宋余杭的嘱托:民用强光电棍,电一下四肢发麻,五体投地,人畜不分。
言下之意:不要硬刚。
段城赶紧举手投降,往后退了一步:“哎,哎哎哎,别动手啊,不让进就不让进嘛,这么凶干嘛?!”
他说着,抖了抖衣服,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那几个保镖一直看着他走出了园区,并且没再回来,这才作罢。
段城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了树丛这边,压低了声音道:“不行啊,别说进了,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宋余杭环视着四周,围墙大约有两米高,上头还缠了铁丝网,她现在的身手肯定是过不去的。
她抚摸着手边的这棵大树,仰头看去,忽然有了主意。
“老郑,入侵成功了吗?”
宋余杭决定仿照林厌上次在省城殡仪馆那次,如法炮制,先断了他们的电再说。
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前进着,郑成睿握紧了拳头,略有些紧张。
“好了!”
宋余杭点点头,腰上系着绳子,慢慢往上爬,她伤刚好,动作还不是很灵活,甚至每一次攀爬拉扯树干的时候都有些吃力,汗水顺着额角大颗大颗滑了下来。
好几次段城都看见她手一滑往下溜了一截,硬是咬着牙一点点爬了上去。
榕树茂密的树冠正对准了二楼的窗台,是天然的保护伞。
宋余杭要在断电的那一瞬间跳到装空调外机的裸露平台上,才能避免被探照灯发现。
宋余杭松开腰间的绳子扔了下去,冲下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郑成睿点点头,“啪”地一下按下了回车键,整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瞬间陷入了黑暗里。
宋余杭离地起跳,在半空中犹如矫健的豹子,可是落地的时候还是膝盖一疼,她脸色惨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平台边缘上,要不是手还拽着空调,早就栽下去了。
“谁?!”保镖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段城打了一声呼哨,引着他们跑远了。
宋余杭松了一口气,半蹲着往里挪了挪,手指扒上了窗台,往里看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屋里又恢复了光明,透过窗帘的缝隙,宋余杭看见林厌静静躺在床上,医护人员正围着她做检查。
护士给她换了新的吊瓶,还有几个小医生替她换药,肩膀上的纱布一拆开顿时血肉模糊,医生拿手术剪把化脓发炎的肉处理掉。
睡梦中的林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宋余杭握紧了拳头,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冲进去紧紧抱住她让她再也不要受这么多苦。
直到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宋余杭把牙关咬出了血腥味,漫长的换药才结束。
医生替她的伤口撒上药粉,缠好纱布,这才又拿起托盘退了出去。
等人走远,宋余杭从兜里摸出铁丝,捅了两下窗户插销,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轻轻推了开来,翻身而入。
她几乎是有些连跑带跌地奔到了她床边,想要捧起她的脸看看,却又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手,犹豫半晌,还是作罢。
林厌本就瘦,这一病更是没个人形了,小脸煞白,就连向来鲜艳的红唇都失了血色。
宋余杭看着心酸,背过去揩了一下眼角,想要摸摸她抱抱她亲亲她,又害怕把身上的细菌带给她,再加重她的病情。
楼下传来催促她的呼哨。
她该走了。
宋余杭在床边跪了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搂了一下她,把头放上她的胸口。
“林厌,我好想你,快点醒过来,别留我一个人。”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床旁的心电监护仪照常运作着,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宋余杭起身,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微微俯身,离她还有三寸远的时候却又停驻了,转而,亲上了她的额头。
就像那天她对她做过的那样。
宋余杭阖上眼睛,允许自己放肆片刻,停留地稍久一些。
她在心底默念:“你……别死。”
楼下又传来了一声呼哨。
宋余杭知道,耽搁不得了。
她起身,揩干净眼泪,从自己衣领上拽下了一枚金属纽扣,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蜷缩起来,放进了被窝里。
宋余杭三步一回头,翻出了窗台。
几个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回去的路更不好走,往过来跳容易,跳过去难。
宋余杭只好扒着水管往下爬,爬到一半一束强光手电照了过来,她下意识捂脸,呲溜一下滑了下去,被紧随其后的保镖追得犹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