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管!”沈枞突然暴怒,他抓起旁边的杯子,狠狠砸在江昶的头上!
瓷杯碎裂,江昶额头破了,鲜血从眉间淌下来。
江昶往后踉跄了一步,却全不在乎,他随意抓过旁边的纸巾,胡乱擦了擦。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再度走上前,毫不畏惧地看着沈枞,“我们都学过一年的基础课,关于系魂的危险性,你不会不知道。沈枞,这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哪怕你再不乐意听,我也要说,你能保住命,从此离开季小海,这比什么都好。”
“给我滚!立即!滚出去!”
这时,穿白大褂的蓝沛推门进来,他皱眉道:“干什么这么吵?”
留意到一脸血的江昶,还有双眼通红,愤怒得如同一头狮子的沈枞,蓝沛更加愕然:“你们俩怎么了?”
江昶没说话,他苦笑了一下,低头出了病房。
蓝沛很快追上来。
“头上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江昶的胳膊,“你说什么了?把沈枞气成那样?”
“没说什么,替他庆幸彻底摆脱朝三暮四的季小海,以及,提醒他系魂过程的危险性。”江昶龇龇牙,轻描淡写道,“都是大众常识。”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他本来心里就难受!”
“嗯,至少,愤怒比哀伤有力,发火也比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发呆强。”
蓝沛一听这话,神色微微起了变化:“你故意的?”
江昶咧嘴笑起来,他伸手指了指额头横流的鲜血:“故意付出这么大代价吗?”
蓝沛扶额:“你这小子就爱剑走偏锋!过来,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这里是星域附属医院,蓝沛和灵魂治疗中心打了个招呼,这两天暂时调到这边来,照看沈枞的伤势——决斗落败的一方,通常都是重点监控对象,政府怕他们一时走火入魔,强迫魂奴建立系魂关系,最终变成噬魂者。
沈枞拿杯子砸出的那个伤口很深,是竖着狠狠的一道,疼得江昶不敢皱眉。蓝沛帮江昶清理伤口,他放下镊子,不由紧皱眉头。
“搞不好要破相。”
“破相就破相呗。”
蓝沛摇头,江昶说得很轻松,他舍得,蓝沛都有几分舍不得。
江昶除了头脑,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剩下这张脸了。他是那种细致温婉的美,线条优雅温润,眉眼近乎精雕细琢,嘴唇漂亮得好像画出来的。江昶这份不折不扣的美貌,多半遗传自他母亲,只可惜天鹫副星的审美是以强大和力度取胜,如果你足够强,就算长得像个猪头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一般人只会觉得江昶顶多算顺眼一点,但不会公然推崇这种美,他们宁可欣赏那种一脸横肉、大鼻大嘴的五官——一脸横肉至少说明你不是弱灵魂者。他们管那种人才叫美男子。
江昶也不喜欢自己的脸,觉得线条太柔和,一点力度都没有,看上去就柔弱可欺,像掉进流氓堆里的小姑娘。他喜欢的是贺承乾的那种脸,刀砍斧凿般凌厉的线条,气势十足,胸中有大沟壑的人,才能长出那样的模样。
所以此刻,他还乐呵呵问蓝沛,刚才沈枞那一下子,能不能给他划出个大疤来。
蓝沛瞪了他一眼:“你真想破相啊?”
“伤疤什么的,看着多有力!不知道的说不定会被我吓住!”
蓝沛嗤之以鼻:“知道的只会更瞧不起你!被伤病员砸出一道疤来,你的灵魂力是得有多弱!”
江昶低头,他缓缓笑了笑,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洒脱:“至少,我接受现实。”
蓝沛也低头,收拾着医药箱里的药棉和镊子,他忽然道:“阿枞他内心没你坚强,这次的事,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江昶皱了皱眉,但一皱眉就疼,他赶紧把眉头松开,然后利利索索地说:“所以我更不打算用废话来安慰他。我说的都是实情,前辈,比起季小海的死活,我更担心自己好友的安全。”
蓝沛懂江昶的意思。
系魂是这颗星球上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但同时,它也伴随着很大的危险。
不管准备多么周详的伴侣,系魂过程都有可能面临万分之一的意外,尤其是魂奴,如果他对魂主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忠贞专一,不是真心实意想此生追随魂主,一旦进入系魂,平日理性的掩盖会顿然失效,内心会产生强烈抗拒,这时候魂奴会拼命挣扎,甚至以死相拼,如果本身的灵魂力不强,魂奴就可能在系魂中被失控的魂主给杀死。
最糟糕的局面是双输:魂主所吸取的灵魂力还没有达到百分之十的最低限度,魂奴就断气了。
因意外中断而造成的未满足,会让魂主产生无穷无尽的渴望,强烈到理智没法控制,这种时候的魂主会像失控的兽,除了吸取灵魂力,他再没有第二个念头。卡在半截的魂主,结束不了,又无法退出,因此会变得特别贪婪,就算给他找来第二个魂奴,第三个魂奴……也无法满足他的欲望,替代品都是饮鸩止渴,能安抚他的只有第一个魂奴的灵魂力,然而对方已经死亡,灵魂力也跟着消失了。
这种情况下的魂主,会被政府以强制力看管起来,因为他已经无法恢复理性,只剩了原始暴力倾向,若不及时羁押,必然会变成噬魂者,如同远古地球时代的那些吸毒成瘾者。
因为系魂过程的危险性,所有的学生在进入高等学院的第一年,就统一上过关于系魂理论的课程,这是一门必修课,理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大量失败的实例。教师们希望以这些血淋淋的例子提醒这颗星球的未成年人,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系魂,要慎重选择对象,系魂这种事关乎自己一生,决不能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否则可能把命给搭进去。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和生理准备,并且一定要报至国家机构,不能私底下擅自系魂。
这些教科书里列举出的倒霉魂主,个个下场惊心动魄。不管在系魂之前曾经拥有过多么强大的理智,不管他们是聪慧的科学家、谆谆教导的教师、温和的社区工作者还是迷人的商场精英……一旦不走运地遇上了这种事,后半辈子就算毁了,他们不仅失去了深爱的人,也失去了赖以自傲的人性,命运的意外,让他们蜕变为终日狂躁不安、依靠药物稳定神志的精神残障。
……这类人,通常被关在由政府监管的灵魂治疗中心,如无意外,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走出来了。
唯有系魂完成,吸收的灵魂力至少达到百分之十,魂主躁动的灵魂才能平静下来,安全起见,在正规的系魂结束之后,还有一套古老的安抚仪式,把它做完,双方才能真正进入魂主与魂奴的新角色。
“失恋也比死了好。决斗失败也比死了好。不管怎样,活着就比死了强。”
蓝沛扬起眉毛,端详了一下江昶:“难怪阿枞说你是属蟑螂的。”
“我才不是蟑螂!”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宿舍了。”蓝沛站起身来,把他往外推,“阿枞这里有我,放心,至少我不像你,尽做些伤口撒盐的事!”
江昶跟着蓝沛出来办公室,到了沈枞病房门口,他又停住。
“学长,白天的事……谢谢你。”江昶的脸,罕见地微红,“其实真的不必那么做呀!”
蓝沛会意过来,他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江昶的肩膀:“有权力不用,过期可要作废的。”
江昶从医院大厅出来,隔着矮矮的灌木丛,正好望见沈枞住的那间病室,窗帘没有拉严实,江昶看见蓝沛坐在病床跟前,沈枞侧着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肩头耸动,好像在哭。
蓝沛弯下腰,像是在安慰他。他的一只手,在抚摸着沈枞银色的长发。
江昶静静望着这一幕,忽然难以抑制地嫉妒起来。
失恋之前,沈枞有季小海,失恋之后,他还有蓝沛。
沈枞的身边,永远都有人守着。
可是他江昶身边,没有人。
回去的路上,江昶独自坐在自动驾驶的无人出租车里,细碎的往事在静谧之中,不知不觉浮上他的心头。
他早就看出蓝沛的心事,甚至在蓝沛毕业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蓝沛一向严谨克制,情绪不外露,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大咧咧和人说,尤其沈枞和季小海成天出双入对,俩人好得像黏糖。
但是江昶仍旧感觉到了,他是个天性敏感的人,十分善于捕捉他人细微的言行举止。另外,这种苦恋而不可得的郁郁气息,他真是太熟悉了。
真正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在蓝沛临毕业之前,那是个大雪天气,江昶看见蓝沛独自坐在教学楼突出的平台上,面前摆着一瓶烈酒。
他身边的雪地上,有一个用手指划出来的小小的“枞”字。
大雪纷纷扬扬,不停飘落,很快就把那个字给掩盖住了。然后蓝沛就再用手指写一遍,等到雪盖住了,就再写一遍……
反反复复,缕缕不绝。
江昶站在蓝沛身后,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酸楚难当。
他知道蓝沛为什么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沈枞爱的是季小海,他心里只有一个季小海,他的心就那么窄,七年时间,沈枞的心,被一个小蜗牛一样的季小海给轰轰烈烈爬成了一条缝,别说第二个人,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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