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脸色古怪,沈枞顿时不安起来,他向前探了探身:“你是不是觉得不妥?”
江昶回过神,他笑容更加苦涩:“我不妥个什么?我是嫉妒你们啊!”
沈枞的脸颊更红,但却愉快地笑起来:“蓝沛叫我别和你说,他说,你听了会郁闷,可是我想,我们的事只能告诉你,因为你是我们俩最亲近的朋友。”
强烈的嫉妒在这句话之后顷刻消退,江昶只觉得又怅然又伤感。
“阿枞,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觉得幸福,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当然觉得很幸福。”沈枞一脸沉溺的幸福感,甚至显出几分罕见的幼稚之气,“上床的滋味好极了,我现在才知道,蓝沛一直都在等着我,可我傻乎乎的,走了好久的错误道路,才找到了他。”
所以,和季小海那七年是错误的道路?江昶有一丝晃神。
如果未来他爱上别人,做了别人的魂奴,会不会也觉得,对贺承乾这么多年的苦恋是错误的道路?
沈枞更加不好意思:“抱歉,不该和你说这么私密的事,可是我找不到人说,我太幸福了,就想满世界的说。”
江昶笑起来:“我懂你的意思。这么说,你们是打算系魂了?”
“嗯!”沈枞的样子看起来,开心得像个得到礼物的孩子,“我要给蓝沛做魂奴。”
所以,这转变是多么大啊,江昶暗想,又是一个“此生不为奴”的人,变成了别人的魂奴。
可毕竟是给蓝沛做魂奴,江昶想到这儿,又有点高兴,“寝室内部消化”,总比好友和一个他讨厌的人结合要好得多。
沈枞和蓝沛的事,江昶还是告诉了贺承乾。
那是在他们一同去墓地祭奠廖靖的路上。公共墓地在行星地表某处,距离高等学院并不远,本来因为有噬魂者还没归案,校方严禁学生外出,但总算网开一面,允许学生结伴去墓地,给死去的学生扫墓。
江昶原以为去的人会很多,结果到了集合地点一看,只有一个贺承乾站在那儿,手里拿了一捧白菊花。
江昶气喘吁吁跑过去,吃惊地四下里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大家都很害怕吧。”贺承乾耸耸肩,轻描淡写道,“和犰鸟沾上边儿,总归不太吉利。”
他也没想到结伴而行的人会是江昶,贺承乾有点不自在,心想这还不如自己只身去呢。
想到这儿,他不易察觉地把脚步往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挪开之后,贺承乾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礼貌,可是再挪回到原先的位置,又显得自己像有病一样……
所以我真是讨厌这家伙,贺承乾心中愤愤地想,江昶这个芦柴精就是天生让他不愉快的存在!
江昶没发觉他这一系列小动作,他只是很郁闷今天竟然没有第三个人肯一同前往,因为廖靖在学校人际关系还是挺不错的,非常喜欢热心帮忙。
“只是去墓地探望一下,这有什么不吉利的?一个个这么胆小……没出息!”
贺承乾心里不悦,嘴里就讽刺了一句:“难得你的胆气异于常人。”
江昶也没好气道:“我各方面全都异于常人,难道你不知道?”
那天,在只有两人的下行电梯里,江昶没话找话,索性就把沈枞的事和贺承乾说了。
贺承乾听了,依然不动声色。他这人就是这点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不必担心听见大呼小叫,也不用担心消息立即被他散播出去。
“我觉得挺好的。”江昶笑道,“蓝沛一直暗恋沈枞,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苦,现在他们总算在一起了。”
贺承乾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季小海呢?沈枞不在乎了吗?”
江昶吃惊地看着他:“季小海不是移情别恋,爱上方磊了吗?凭什么还让沈枞在乎他!”
“季小海移情别恋是一回事。沈枞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贺承乾皱眉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投入了七年感情,到头来一个礼拜就结束了,还对自己说,这太蠢了——江昶,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吗?”
江昶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红色大波斯菊,嘟囔道:“在我看来,他和蓝沛一起生活,明明更幸福一些。”
“我没说这样不幸福。”贺承乾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指出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唔,搞不好他们已经系魂了也说不定。”
江昶吓了一跳,抬头看着贺承乾:“没有吧?沈枞说他们是打算系魂的……”
“但是从你描述的沈枞种种迹象来看,他太像个魂奴了。”贺承乾不客气地说,“要么就是你的描述有误。”
江昶心中有些吃惊,贺承乾点出了他也觉得困惑的那些猜测。
“蓝沛……其实也不是不好。”贺承乾沉吟道,“不过他那个人,心思太多,再加上手腕强悍,一般人很难玩过他,我宁可对他敬而远之。”
江昶靠在电梯里,他默默听着轿厢下降时那轰轰的沉闷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雷声,仿佛有某种压抑很久的力量在宇宙深处咆哮。
他突然说:“所以你的意思是,爱上一个人就要至始至终?哪怕对方移情别恋,哪怕对方根本就不爱你?”
贺承乾不耐烦地说:“你的理解能力是找驮蛙学来的吗!我的意思是人应该正视自己的情感,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要被一时的激愤冲毁理智,更不要随随便便否定自己的过去。不过这话对魂奴另当别论,魂奴是没有自己的意志的。”
江昶心里不舒服起来,他冷冷道:“魂奴怎么了?魂奴就不是人了?”
贺承乾诧异地看着他:“又怎么了?我又踩你尾巴了?你怎么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敏感点?”
江昶气得脸煞白,差点把手里的花扔到贺承乾的脸上!
“我只不过是指出了你可笑的歧视……”
“哦我懂了,是因为你这种弱鸡,只能给人当魂奴,所以你代入了。”贺承乾轻蔑地哼了一声,“弱就是弱,弱就是现实!不承认现实那是脑子有病!又没实力又死要面子的下场,就是被人揍成肉馒头!”
话说完,贺承乾清楚地看见,江昶灰白缺血的嘴唇,轻微抖了一下。
他忽然有点后悔。
其实贺承乾并不是个傲慢无礼的人,虽然灵魂力最高,他在学院里一向还算和善,和人说话也会注意分寸,更没兴趣欺负弱者。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每次和江昶讲话,他就会暴露出连自己都吃惊的毒牙。
每次,当他看见江昶死撑着面子,强行维护自尊时,贺承乾就有一种无道理的冲动,就很想戳他一下,如同那些热衷于恶作剧的小孩子,非要拿出细长的针,把彩色的气球给噗嗤戳破,心里才开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偶尔懊悔,觉得何必呢,欺负弱者的自己很不地道。但是下次,一听见江昶在那儿死撑,尖酸刻薄的话语就不听使唤,排着队从贺承乾的舌尖落下来,咣当咣当砸得江昶脸颊惨青,面无人色。
江昶咬着牙,忽然,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你和那群傻大个没什么区别,骨子里是一样的热衷于恃强凌弱——难怪打得那么欢,这就好像一群猴子要争出一个猴王,一堆狗熊要掐出一个首领……”
贺承乾被他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
他也冷笑起来:“难怪你总挨欺负,我原以为是他们不好,不该伤害无辜的弱者,现在我懂了,江昶,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无辜,你活该被打!你不仅没本事,灵魂力弱,你这个人,通体上下,简直找不出一丁点儿让我看得顺眼的地方。就连你喜欢的花,都跟你一样愚蠢而嚣张,让人看了就想狠狠踩一脚!看来之前我想的是对的,我们根本没法说到一块儿去,我们最大限度,只适合做点头之交,再往前一步,都会破坏彼此的关系。”
江昶的脸,血色顿失!白得触目惊心!
好半天,他抱着他的大波斯菊,哆哆嗦嗦转过身去,往轿厢的另一端走去,虽然下行太空电梯比一般电梯大,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房间的大小,他只能让自己尽量走到离贺承乾最远的角落。
然后,江昶抱着花蹲下来,背对着贺承乾,把脸埋下来。
……没有人看得见,他的眼泪,全部落在花瓣里了。
贺承乾依然站在原处,他烦恼地看了一眼江昶,心里莫名有了一抹悔意。
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做任何举动。
年轻男人冷漠而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电梯一角,一如雕像。仿佛对面前那个被痛楚咬噬的同伴视而不见。
第10章 第 10 章
一个小时后,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墓地。
天鹫副星的居民从骨子里就不认为人是平等的,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强者有资格占据弱者的资源,这是他们一贯的思维。只有一件事在他们心里是人人均等,那就是死亡。
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孤魂所的流浪者,死后,一律葬在公共墓地,墓地里没有家族没有等级,只有编号,不是死亡的编号,而是出生时在个人芯片上的编号。所以,也许会出现总统和小贩的墓碑紧挨相连的情况,只要他们的死亡时间最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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