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国之王子。这话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也就罢了。如果被任何其他的王族和贵族听到了都是大逆不道。一旦现在的状况被人知道了我马上就会被判死刑。我要逃走非常容易。但是你的名誉，前程，今后的生活都会毁掉。”
他说的话凯纳昨天就已经想过了。不过没来得及想出什么结论，因为当时凯纳无法阻止白鸟动手，而且到后来自己也不讨厌也就随便了。
“我知道。所以只要没别人知道就好了。”凯纳满不在乎，贴紧白鸟的身体，口气一板一眼。
“现在的话，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凯纳静默了一会儿，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他：“没有什么在发生了之后能像‘没发生过’。我们每天都要见面，装得出来吗。”他停顿了一下：“我很喜欢你啊。现在不管是对我自己还是对你都可以大方承认了。”
“坦率面对自己倒是件好事。”白鸟的声音轻柔飘渺，难以捉摸。
凯纳轻皱着眉：“还是说你觉得很不愉快？”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就和美梦突然惊醒了一样。之前没来得及考虑这个可能性。
“……也是呢。虽说当时你意识不太清醒，普通这种事情都会想要和女性来做吧……”
“我又没这么说……”
小王子却兀自说下去：“被我表白了也只不过是徒增困扰而已。会让你不知道以后工作时要怎么办吧……”
“本来你会在我身边、做辅佐官只不过是因为客观上的安全考虑。因为你有跟我父王的约定。仔细想想的话我既不合群又喜欢耍小聪明，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前途。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要照顾我这种小孩，我本该想到的……”
白鸟比父王还要年长、对父王都是一脸厌烦，却要照顾个15岁的孩子，迁就他、考虑他的事情，这真是个困难的工作。白鸟从来没有抱怨过，所以凯纳一开始没有去考虑。其实稍微想想就知道是很麻烦的事情。他几乎是凯纳的爷爷辈了，一把年纪还要像个小孩子似的陪他胡闹，实际上应该会很烦躁吧。
自己真是笨蛋。竟然一时冲动就告白了。没有想过对对方来说可能是很困扰的事情。
说真的，他一直怀疑白鸟其实没那么喜欢自己。尽管平时很亲密、被保护着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幸福，但他仔细考虑和白鸟认识以来的事情，总觉得是这样。白鸟平时和他在一起玩闹看起来似乎很愉快，实际上又是怎么样呢。
他又想起了白鸟之前说莲姬“是他和这无聊世界的唯一的联系”。
没错，对白鸟来说，世界上除了莲姬之外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和小王子发生了这种意外一定觉得非常无聊和麻烦吧。
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了，之后竟然还被告白，一定觉得很蠢吧。但他是个有风度的人，表面上当然不会直接这样说出来……
……该死。一旦开始深入考虑就觉得越来越消沉了。一些过度悲观的想法也都冒出来，一点点渗透，浸染他的全身。
“我一时脑残了。请忘了这件事吧。”他突然说，松开抱着白鸟的手，双手支撑着自己转过身去。把被单披在身上，一只脚踏到地上：
“对不起。我有点太累了。一定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脑子有点短路了。”他说着嘲笑了一声，“别在意这种傻话。你说的没错。就当做没发生吧。”
白鸟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从脚底往头上蔓延。
小王子手支撑着床站起来。昨天做得过于激烈，他的腰现在酸软无力，腿也没什么力量。但站起来还是能做到的。
“你要去哪里？”
“厕所。”
凯纳拖着被单，非常慢地挪动着脚步。
“我扶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得冷静冷静。”凯纳回身一笑：“我刚才竟然说了那么害羞的话，现在觉得简直没法做人。请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他认真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拜托了。”
情况真是急转直下。
又来了！！
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从上到下不舒服的感觉。
一切简直是凯纳自己的独角戏。自己告白，又自己否定。
刚才白鸟确实有些拒绝的样子，所以凯纳才会紧急收回。但是他会那么说是出于常识上的原因，不是因为白鸟自己反感——他们还根本没掰扯到白鸟自己的感受，再说白鸟基本上都记不得了。
就是这样。凯纳的小脑袋里总是会想很多事情。只要预想到自己可能遇到伤害，马上就猛退回十步。不等别人怎么回应，只要自己这么认为就马上缩回去。
白鸟才不会听他的。才不会在现在这种节骨眼让他“一个人呆着”。等他想到自己冷静下来是什么时候啊。这件事情不解决的话太让人坐立不安了。白鸟说不好那是具体怎样的感觉，但被凯纳躲避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的话根本就没说完呢。凯纳却没有信心再听下去。
不过这总归还算好，没有信心听下去好过没有耐心听下去。
白鸟敲了敲厕所的门。
“别进来！”里面嚷着。
“不会进来。但是你在里面待了很久了。差不多就出来吧。我有话要说。”
凯纳弱弱地把门打开。脸色比刚才还不好。
“面如菜色啊。怎么回事。”
凯纳抿了抿嘴，似乎做了一些思想斗争，斗争了几十秒才说：“……流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白鸟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到底是白鸟，没有动摇，紧接着就恢复正常。
“……要我帮你处理吗？”
“完全不！我已经弄好了。”他把被单又仔细往身上披了披，从厕所里面走出来。慢慢的、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别披着被单到处走啊。只有我在倒没什么关系。如果女官或者谁进来的话就难看了。”
凯纳没有回答，只是拖着被单往前走。速度相当的慢，白鸟也配合着他走得很慢，一直跟在他后面。
“生气了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白鸟说，“擅自就猜测起来。这可是不良习惯！你倒是先听听人家怎么说吧？”
“如果你是为了安慰我才硬编出一些和本意不符的话那就算了。就算是不好听的我也喜欢实话。”
“你对我就不能再多有点信心吗。干嘛没等人说就先假定我会瞎扯。”
小王子的个性就是这样。他身为王子地位不上不下，从小就没想过要在兄弟姐妹当中出挑。王宫里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也压抑，不知道在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时就会得罪什么人。凯纳凡事小心翼翼、习惯于察言观色，感情也很克制。随着年龄越长大习性就越强化。他不去讨要什么东西，安安静静的生活。如果提出要求、表露出感情就会害怕给人造成困扰、给自己带来伤害。他太不会撒娇任性了，也不敢去试探别人，不敢对人抱有期待。
凯纳猛地停下来。白鸟差点撞到他身上。
“好吧。那你要说什么。”
凯纳安静的、有些落寞的声音传来。说完之后才转头看他。
“我一开始觉得你可能只是一时受刺激了。”白鸟说，“不过你竟然会这么在乎。”他伸出手摸摸凯纳的头，现在凯纳比他矮多了，就像在摸小孩一样。“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的话。我就陪你。”
事情的转变也未免太快，小王子一脸疑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白鸟轻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抚摸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对我来说，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重要。”
第54章 你比你认为的还要重要
“对我来说，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重要。”
小王子一时怔住。这句话在头脑中反复咀嚼。
『你比自己认为的还要重要。』
“——真的吗？”
“你真难相信别人啊。”白鸟用食指摩擦他的眼眶，因为昨天流过泪水，眼睛稍微有些肿。
凯纳轻笑了一下：“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认为的吧。”
“我知道。”白鸟蹲下来，环抱住他。声音低沉而温柔。“所以不要再逃跑了。”
白鸟抚摸他像受惊小动物一样的背。
很温暖，很舒服。
有点……这一瞬间觉得什么也无所谓，就一直保持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却在此时突然感到好像有股视线。然后脚下失重，白鸟把自己横抱起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只听白鸟对某人打招呼的声音：“嗨！”
他循着视线看过去，艾米端庄的、一如既往的严肃着脸看着他们。
啥？！
为啥偏偏是这时候？
不对这么说来刚才他们一起在床上的时候也被看见了吧。虽然对艾米来说应该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问题是……没穿衣服……
没时间给他更多的尴尬。“凯纳殿下！您那是什么打扮？”
“嗯……我懒得穿衣服——”
凯纳拉长声调说。艾米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抱着凯纳的雪白的、衣着整齐的白鸟，不信任地瞪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