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涵点了点头,说道:“行。”
他让别云生御剑到人修们所在的那一边,中途经过的妖修通通都拿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你拉扯我我拉扯你,但是明显有几位修为更为高深的妖修管制住了大部分人,让他们不敢去骚扰叶柏涵。
不过即使如此,叶柏涵还是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那充满祈望的眼神。非要说的话,他觉得有点像在少年时候,隔壁家的孩子每次假期等着在外地打工的父母回来时,那昂首企盼的神情。
……但是这个数目的小孩未免太多了。莲到底养了多少弟弟妹妹啊?
叶柏涵忍不住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等到他终于和对面的人接上头,叶柏涵先是扫了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伽罗山几位长老也跟这些陌生的修士站在了一起。陈叙等人看到叶柏涵,却是猛然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太好了,你从林墨乘手里逃出来了!?”
叶柏涵说道:“多亏泽君相助。”
陈叙听他这么说,却是望向了别云生,诚心诚意地说道:“多谢泽君。柏涵受你照顾了。”
别云生笑笑,没有回答。他自认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都和叶柏涵更加亲近,只是没必要跟陈叙等人解释,所以只是敷衍地微笑了下。
不过陈叙也无心顾忌这些,而是伸手就去抓叶柏涵的手,末了又想起自己并不擅长医术,于是又催促着费知命给叶柏涵把脉。费知命把了脉之后,脸色顿时一变,问道:“你这脉象怎么这般不稳!?”
叶柏涵知道是由于经脉受损导致的灵压混乱,便说道:“说来话长……”
费知命说道:“那就先别说了!下去疗伤先。”
……如此果断,叶柏涵必须得说,一段时间没见,费师兄还是充满了伽罗山剑修的风格,一点丹师的温柔耐心都没有培养出来呢。
这样的费知命反倒给了叶柏涵一点亲切感。
秦思归上来伸手轻轻抱了叶柏涵一下,然后朗声说道:“多谢明皇陛下与蓬莱诸位道友为我师弟之事奔波,既是亲眷,就不过多道谢了。只是现今师弟身上有伤,我们要先带他去调理经脉,其他事情还是之后再说。”
那头领头的人修便开口说道:“殿下受了伤?不知严重与否?明皇陛下让我等给殿下带了一批灵石与灵药过来,说不定正好用得上。”
那头的妖族听到这些话,却也叽叽喳喳地传起了话,却有几个大妖快速地分开人群走了上来,却全部都是成年男子的模样,相貌看上去与莲的相似度怕没有五六分。
只是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审美,这一群人的容貌都偏于清丽阴柔,看上去一点也不英气。
叶柏涵自己的长相就偏秀气,但好歹随着年岁渐长,轮廓多少有些硬朗起来,看上去像个俊美青年而不至于再雌雄莫辨了。他虽然不至于十分在乎这一点,但是看自己年岁渐长而渐显英气,心里未必是没有得意的。
所以看到妖族这一溜儿雌雄莫辨的美男子,心情难免复杂。
内心深处,他并不想承认这有可能是他本人的审美。
走上来的青年看上去总体来说还是比原来的那一群靠谱多了,因为似乎是领头者的青年开口就说道:“您受伤了?不知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态度彬彬有礼,语气温和冷静,完全不像叶柏涵想象中那么不通世俗。
叶柏涵惊讶之余,开口回答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可能需要调理一段时间。若不介意的话,不如我请诸位下去喝杯茶?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一直悬在半空中也不是事儿,消耗的灵力再少,那也是在消耗的。
青年自然不可能拒绝,便真的约束同族,跟着叶柏涵落到了问道峰上。
叶柏涵才知道青年的名字就叫莲生一……叶柏涵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头上浮出一排黑线,问道:“莫非……还有二三四五……”
莲生一说道:“那是自然。今年已经排到六百二十一了,这三百多年里只增加了一百多人……还是不如哥哥在的时候点化得多,不过大家都有尽力。”
叶柏涵问:“莲生二十三是……”
莲生一便回头叫道:“二十三出来!”
然后就见叶柏涵之前通过灵犀镜见过的青年动作灵敏快捷如同一只猴子般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叫道:“哥哥!”
之前他夹杂在人群之中,着实是太过不起眼了,重点是因为这群人长得难辨彼此,所以叶柏涵也没有注意二十三其实也混在里面。
好歹是个比较熟悉的人,叶柏涵开口说道:“原来你也在。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二十三说道:“之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哥哥你又要消失不见了。”
叶柏涵说道:“……抱歉。”
二十三愣了一下,才说道:“为什么哥哥要道歉?为什么……哥哥你总是在道歉?明明又不是你的错。”
叶柏涵说道:“因为让你担心了。”
然后他愣住。
愣了一会儿之后,叶柏涵才继续说道:“因为让关心我的人担心,是我的失策,所以确实是我犯了错,道歉是应该的。”
叶柏涵这样说着,却浮起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俯下身来,充满耐心地用一句句浅显的话给什么人讲过道理,因为讲过太多次,甚至连灵魂都记住了那种感觉。
二十三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懵懂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218章
那笑容带着两分懵懂, 叶柏涵猜二十三并不是十分理解自己所说的话,但是青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叶柏涵望着二十三的模样,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了放松。
那种乍看到这么多妖族修士, 还是与他有联系的妖族修士时那沉重的压力仿佛突然卸了下来。
也许……这些妖族对他来说并不全然是责任, 或者把曾经的故交当做新结交的朋友重新认识,也并非什么难事。
说不定这些妖族对于怎么与他相处也觉得很为难呢。
叶柏涵想到这里,心情却是放松了许多。
接下来他跟乌怀殊等人大致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当然没有纠结于他与林墨乘之间的关系,而是着重描述了一下林墨乘在方丈山的影响力。
听说林墨乘在方丈山, 举动之间能够引得诸大禅宗为之动摇, 乌怀殊的神色就已经变得比较难看了。
然而不论乌怀殊的表情多么难看,有些内容叶柏涵还是不得不说。
他对乌怀殊说道:“师父,我这里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当人面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觉得还是我们私下先说过,回头您再决定是不是要宣告弟子较好。”
乌怀殊稍微一愣,然后便让众弟子都先退下,散去该干嘛干嘛。
然后叶柏涵就说了一段令他十分震惊的故事。
叶柏涵说道:“我与师叔同处的这段时间,借摄魂铃之力得知了一件事情。师父可知三百余年前师祖的失踪并非意外, 而是已经被师叔杀于界桥之上。”
乌怀殊听得心头一惊,失声道:“怎么可能!?”
叶柏涵说道:“……我知道这消息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是我趁着师叔不备偷窥其神魂所见, 应当不会作假。不但如此,我还知晓了许多其它的事情。比如说,师父本来是师祖亲子转生,且前生为人所害,所以师祖很早就将师父寄养在乌家,却不曾明言,反而以师徒之名定下二十年约定……”
乌怀殊听他娓娓道来,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确有此事。”
叶柏涵又说了几件事,乌怀殊一一应了。叶柏涵想了想,到底没有提到前生数次殒命的事情……这件事非要说起来,乌怀殊也未必就没有责任。可是如今说起来却又有些太晚了,反而听上去像是在指责乌怀殊一样。
何况他与林墨乘之间的恩怨纠葛,其实早就脱离了林墨乘对于乌怀殊的那点怨恨,他就没有再节外生枝。
其实说实话,叶柏涵与林墨乘之间的相处时间极少,倒未必有什么感情。每次有交集的时候,林墨乘往往又表现得像个疯子,让人难以面对。叶柏涵面对林墨乘时所有的犹豫,大约都是出于对于这位师叔的同情……以及对于“曾经的自己”抱有的那一点点尊重。
但是这一点犹豫,却无论如何都抵不过与师长还有师兄师姐们日夜相处的感情,所以,他知道自己有些冷酷,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为了确认师祖的死讯,乌怀殊终于还是决定重启已经被封闭数百年的界桥。
叶柏涵虽然知道不少关于界桥的消息,但是却也没有真的见识过。界桥顾名思义,就是两界之桥,在叶柏涵看来,其实就是一个时空通道。
但是虽然听说过很多关于界桥的事情,叶柏涵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传说中的界桥。无论哪个势力的界桥,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封闭着的。并不只是为了限制人出入,也是为了避免出现事故。
一定要说的话,界桥就像天然存在的一个巨大时空裂缝,各大势力守护界桥的意图其实并非主要,镇压并避免其扩大,吞吃掉周围的空间也是限制它的主要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