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乘这话,总归是刺耳。即使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仍旧会觉得苦闷。
不过韩维英到底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既然如此,阁下就是为孟家而来的了?”
林墨乘冷笑,说道:“指望用这种手段拖延时间却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要是试图央求你主子来救,我倒是可以容你们多活一会儿。我与他也是许久不见了,想念得很。”
韩维英知道林墨乘是叶柏涵的师叔,却并不清楚双方之间到底都有些什么仇怨。叶柏涵一直试图阻止魔道发展,与林墨乘抗争,他也就以为叶柏涵只是为了清理门户,阻止同门继续作恶。
他并不觉得先生会跟魔君有什么私怨,因为他觉得先生就不是会跟人结下私怨的人。
但是听林墨乘的话,两人之间似乎还有很严重的私怨存在。
韩维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叶柏涵与林墨乘的私怨,更不清楚林墨乘说这句话的原因。
不过,林墨乘对于先生恶意满满这件事,他倒是完全领会到了。
他便开口说道:“先生对于前辈误入歧途这件事也感到很遗憾,还希望前辈能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要让师门蒙羞。”
林墨乘说道:“这是他说的?他不是会说这话的人。而且想要我停手也容易……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韩维英听了,皱了皱眉头,却不打算接林墨乘这个话头了。他见林墨乘这次来似乎不是为了自己一行人,便不想再继续展示存在感,而开始祸水东引,说道:“既然不是为了我等,那就是为了孟家了。不过区区一个孟家,竟然能引得魔君大驾光临,也不知道孟家老祖何德何能?”
林墨乘顿时笑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等若要扩大地盘,和东州仙道必有一战。”
不过虽然这样说,他的目光最后还是投向了孟老祖。
孟家老祖看着林墨乘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畏惧,明显就是认得林墨乘的模样。但是林墨乘看着他的眼神却很是漠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韩维英之前看孟家的做法,还以为他们跟云州魔道已经有所勾结,但此时看来却并非如此。
意识到林墨乘的目的之后,孟老祖顿时神色大变。他怒道:“林墨乘,我安居东州,已经尽量想要不与你发生争端,你为何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他此话一出,韩维英便突然意识到了孟家之前所有作为的原因。
他们这么做,竟然只是为了躲避和林墨乘发生争端。孟老祖好歹也是一方大能,竟然就怂到了这种地步,着实让人惊愕。
但是仅仅只是为了逃避和魔道的正面冲突,竟然就做出对于好心前来示警,并且还护送了亲眷回来的同道下毒和嫁祸,此种行为,却是完全失去了正道的资格,令人不齿。
林墨乘看了孟老祖一眼,突然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当初被朱筑掳掠胁迫的小弟子,如今竟然也能混成一方大能。”
孟老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胸口顿时一窒。
韩维英顿时一惊。
朱筑这个名字,很多人可能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人其实也曾是横行东云两州的魔修大能,因为作风残忍手段血腥,导致至今两州还含糊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只是因为到底年代久远,指向含糊而已。
不过韩维英因为接触了大量的云州本地仙道和魔道的争端,机缘巧合下还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这是一位两百多年前名震东云两州的魔修,最后正是死在林墨乘的手上。
但是孟老祖竟然是朱筑的弟子,却是韩维英所没有预想到的。这应该是一件不为人知的秘闻,否则这种出身简直是一个污点,东州仙道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情,就绝不可能让孟老祖坐上如今的位置。
这显然也是孟老祖心中的忌讳,所以他见林墨乘这样毫不在意地揭露自己的隐秘,顿时露出愤怒的神情,却又强压下了这些情绪,明显地敢怒不敢言。
林墨乘却并不想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不过哪怕是归了正道,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变的。孟道友内里果然还是一派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宵小作风,让人感叹。”
其实林墨乘这话说得还是有几分不尽不实的。当初孟老祖受朱筑胁迫和差使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全无自主能力。而且他当初并无恶迹,否则林墨乘除去朱筑的时候,也不会特意放过他。
甚至可以说,当年的孟老祖,本性之中还是带着几分良善的。
只是两百多年过去,一切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当年身在魔道仍旧保留着的那一点良善如今已经尽皆不见,反而留下的是曾经受教于朱筑的狠辣和自私,以及两百年来修得的“识时务”。
孟老祖说道:“前辈您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仍是正道中人一般!”
他这话出口,林墨乘却倏然变色。
第179章
虽入了魔道, 但是林墨乘却从不认为自己走的不是正道。
仙道魔道, 哪里没有卑鄙小人, 哪里没有极恶之人?但是这个天下已经被一群虚伪小人统治了太久,久到就连他们自己也以为自己说出口的就是真理。
容不得丝毫不同的声音, 只有掩藏本性,迎合礼教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对错看的不是道义和本心, 而是谁更会装模作样,谁更能言善道……这样的仙道, 何尝不是邪道?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让孟家这群小人成了东州仙道的表彰?
心之所指,才是真正的道。比起所谓的规矩,林墨乘更想要守住的,是自己的本心。
他当风展袖, 神态倨傲, 浑身都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十万八千万大道, 我走的道,便是大道,便是正道。”
“谁若有不服,大可来战!”
孟老祖被他的气势摄住,顿时退后了一步。
林墨乘不再与他废话,说道:“此宅之中,皆是仙道的恶徒。虽有正道之名,做的却是掩人耳目的恶事!今日尔等不需留情,尽可以全部诛杀,以震慑东州!”
此话一出,孟府众人都是大惊。林墨乘这明显是要灭人满门的作态,而孟家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此种做法实在是令人心寒。
孟老祖又惊又怒,叫道:“竖子敢尔!?”
林墨乘冷笑:“你说我是敢也不敢!?”
这样说着,他却是率先出手,一剑就向着孟老祖刺去。
韩维英既是叶柏涵手下得力助手,些许保命之法还是有的。此时他若是出手,虽然不能与林墨乘正面相抗,但是干扰一下林墨乘还是可以的。
然而那念头却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直接放弃了。他与林墨乘的差距太大,保命之法也只能一时起效,理当用在更有用的地方。而孟家一行人的本性韩维英也已经看透,深觉不可与之为谋,自然不会为之下这样大的血本。
林墨乘的剑,又快又急,且带着一股不可与之抗争的气势,几乎带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被直接卷入了那一剑的气场。
孟老祖本来也不是弱者,就算不是势均力敌,众人也觉得应该有一抗之力。但是林墨乘的剑势之强却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之间那一剑凌空飞来,十丈以内的空气都似乎瞬间凝结,然后被融入那一剑之中。凡是位于那一片气场之中的人,在那一瞬间都直接剥夺了行动能力,一瞬间动弹不能。
等到剑到眼前,孟老祖才猛然反应过来,强行想要反抗,却已经太迟了。之后血光四溅之时,堂堂一方大能直接被绞成了两截,就连神魂都没有放过。
韩维英想过孟老祖不是对手,却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一合之敌。林墨乘的强大让他感到心惊,不过这个时候,因为寿宴而聚集在东州城的修士们也已经纷纷开始往孟家聚集,韩维英人少力弱,却不想跟林墨乘正面相抗,便想要趁乱带人离开。
却不料林墨乘在让人屠杀孟府的同时,却还关注着韩维英等人的行动,立刻就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开始围攻韩维英等人。
迎面而上的正是韩维英的老对手之一,也是林墨乘麾下的死忠,云州城的魔头之一,范平。
他之前就已经看到韩维英了,不过魔君面前,却没有擅自说话。此时两人正面对上,他才开口说道:“又见面了。这一次不会让你再轻易逃掉了。”
这话他说起来语气平淡,其实却已经咬牙切齿。
可见韩维英之前从他面前溜走过几次。
韩维英却心想,这可未必。
被围攻的情况下,韩维英也并不慌乱。叶柏涵对于真正效忠他的自己人是很是重视的,设计了不少保命手段,哪怕遇上的是林墨乘,韩维英自信也有逃脱的办法。
不过,这也需要合适的时机和策略。
韩维英一转头飞快地看了林墨乘一眼,发现他手持染血的长剑,脸上不露任何喜怒地望着这边,时不时杀掉几个冲向他或者韩维英等人所在包围圈的修士,却并没有主动加入战圈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维英心头一动,立刻有了主意。他指示手下结成一个防守为主的战阵,直接迎上魔道中人,与对方开始进行混战,一时之间倒是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