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您今后的食谱上有必要增加乳制品的分量。”大魔王露出一抹微笑,修长的手指递上一个装满深红色液体的酒杯。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百列尔皱起眉,被酒杯中传来的气味熏得够呛。
“相信我,唯有红酒才是奶酪的最佳伴侣。”
大魔王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剂迷药,百列尔迷迷糊糊地接过酒杯,小心地啜了一口。味道有些古怪,却不算难喝,和口腔里残余的乳酪融合在一起,反倒有一种柔和细腻的口感。酒液滑过食道,留下一股温热的感觉。很快,一股融融的暖意就从胃里向四肢百骸传去,这令少年几乎产生了一种陶醉的感觉。大魔王没有骗自己,这种叫做红酒的东西和刚才的乳酪的确十分相配。
百列尔很快解决了一小碟乳酪和一整杯红酒。他用那天生没有瞳孔的灰色眼睛巴巴地望向大魔王,粉红的小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下唇。
“虽然您的表情令我难以拒绝,但是您今晚确实不适宜再进餐了。”大魔王打了个响指,所有的食物连同那张小圆桌一起都消失不见了。
百列尔不满地瘪瘪嘴,大魔王的过度宠溺让他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撒娇表情。
大魔王再次失神,视线仿佛聚焦到了虚空中的一点。
自己今夜的情绪似乎有些古怪?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大魔王摇摇头,打算不去深究这古怪情绪的来源,继续遵循惯例开始仪式。
“我的小新娘,您知道新婚之夜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大魔王单膝点地半跪在床前,捉起坐在床沿上的少年的一只手臂,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百列尔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回答:“我想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纯洁。虽然天生看不见东西,但是我的听力却很好,所以我大致知道在新婚的夜里会发生什么。”
“哦?那请您告诉我,您都知道了些什么?”大魔王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少年。
“那显然是个痛苦的过程。”百列尔侧着头想了想,“但是没有给奴隶烙上标记痛苦。”他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两者发出的喊叫声大小。
大魔王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您的说法真是让我耳目一新。还有呢?”
“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编一个普通篮子那么长的时间。”百列尔涨红了脸,却想不出其他可以令大魔王对他刮目相看的新观点。
“不,这一点恐怕还是我比您更有发言权。”大魔王将少年压倒在柔软的床上,“婚礼的仪式将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如果您没有在仪式中死去的话。”
第4章 僧侣vs邪兽
“每一个邪恶生物的诞生都需要纯洁的爱作为代价。”
————————————
清晨的时候,碎石镇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见到他半个月一次的集市顿时一哄作了鸟兽散。人们纷纷跑回家关紧门窗,就连全天营业从不关门的红玫瑰酒店的门口也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只有胆子最大的人才敢躲在自家的窗户后面,从缝隙中偷偷瞥那走在空荡街道上的孤单人影。
深棕色的连帽斗篷将矮小的身影遮盖得严严实实,一条包裹在脸上厚厚的同色围巾将来人的面容完全隐去。手中长长的橡木杖一下一下地戳到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不大的响声却犹如从地狱传来的丧钟一般狠狠地砸在每个听到的人心头。木杖的顶端是一个骷髅,不同于寻常的枯骨,这个看上去有些变形的家伙呈现出惨绿色,两条藤蔓从骷髅的眼睛里探出来,随着木杖的起伏上下摆动着。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疫教的苦行僧。
传说中这些苦行僧从小就在从病人身上取来的毒液中浸泡着长大,这让他们对于疫病有着惊人的抵抗力。他们四处游走,拯救那些被疫症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但是前提是,病人必须献出全部家产并一心皈依供奉着毒天使的疫教。谁也说不清这种古怪的信仰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就连在大陆上势力最强盛的光明教会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苦行僧。
尽管疫教的苦行僧救人于水火,但他们本身却被看做是瘟疫的象征。就像是可以预知死亡的秃鹫一样,他们也往往可以提前赶到瘟疫的发生地,甚至还有人认为瘟疫就是经由他们的手传播开来的。
人们用惊恐的眼神目送裹在斗篷里的人穿过小镇缓缓地向山上走去,打心眼里庆幸他的脚步并没有在小镇上停歇。看着那一抹代表着死亡的身影渐渐远去,人民不由小声嘀咕,这个苦行僧到底是要去往何方呢?
碎石镇后的山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了,那里倒是传说中鹰身人面兽的乐园。这种邪恶生物在悬崖峭壁上筑巢,呼啸着飞翔在山间寻找猎物。他们用听不见的声音诱惑人类少女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今年一连发生了好几场罕见的暴风雪,想必是因为食物短缺,疯狂的鹰身人面兽竟然成群结队地袭击了附近的村落。就在两天前,村子里就有一个不幸的女孩被那些漆黑的大鸟抓走了。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血肉成为邪恶生物的口粮,骨头则被当做他们巢穴中的摆设。女孩的父母哭肿了双眼,已经在镇里的墓地中为他们的大女儿选好了安息之所,尽管命中注定将不会有尸骨被埋葬在那里。
难道说是山的那头即将发生可怕的瘟疫?尽管对普通人来说穿越这座绵延数百里出没着无数毒蛇魔物的山有些困难,但也许对于疫教的苦行僧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精明的商人开始盘算,瘟疫会对今年的山货价格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胆小的镇长却已经收拾起了行装,准备到住在城里的女婿家中避避风头,天知道这场瘟疫会蔓延多远!
百列尔对他经过时引起的混乱一无所知。
他只是心急赶路,要是在天黑之前还赶不到目的地的话那可就糟了。大魔王的力量仅能维持一天,必须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找到要找的东西。
转动手中的木杖,少年通过骷髅眼中长出的藤蔓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在他再次失去了微弱的视力之后,大魔王送给他的小礼物,连同身上的这套装束一起。大魔王解释说这身打扮可以让世人远离他,从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木杖上施加的魔法则可以让他通过隐藏在藤蔓上的一粒粒犹如鱼子一般大小的眼珠看到东西。尽管这是一个只有惨绿色的世界,但总比看不见要强得多。一路上少年都忍不住转动木杖观察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直到发现太阳西沉,他才惊觉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好,四下无人。
百列尔解开斗篷上的搭扣,将围巾和斗篷脱下来折叠好,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他则拿起木杖向山峰上飘去。
是的,飘去。
百列尔根本无需走路,只是因为需要路标找寻方向,所以才会“步行”穿过碎石镇。他如今的身体可以漂浮,可以穿越障碍,因为——
他是一个鬼魂。
也许说是鬼魂并不确切,百列尔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身体死去了的人才能被称为鬼魂,而他的身体则还在生和死之间徘徊。
至今,一想起那天夜里大魔王那滚烫的双唇他还会不禁面红耳赤。百列尔暗下决心,回到身体里之后一定要好好尝尝自己的味道,为什么大魔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呢?
可是在口舌激烈纠缠之后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少年的预料。
大魔王放开他的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突然变得足有一个手掌那么长。锋利的指甲微微一动,百列尔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常醇美的味道。感觉怎么有点像是刚才喝过的红酒?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魔王缓缓抬起了左臂,口中还念念有词。有什么一滴一滴地落在少年的脸颊上。探出舌头小心地卷了一点进去,是血!
百列尔瞪大了眼睛,滴落在他身上的是大魔王的血!
一瞬间心里突然涌起了滔天的怒气,百列尔想要制止大魔王的举动,他想扑上去抱住大魔王受伤的手臂,身体却突然变得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想要捂住伤口的手指竟将伤口又撕开了些,嘴唇不由自主地凑到那个流血的地方,狠命吸吮起来。大魔王微微一动,并没有制止百列尔的行为,任由越来越多的甘美液体涌入他的喉咙。百列尔急得都快要哭了,他不想要看到大魔王流血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右边小腿上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百列尔尖叫一声,那仅有的视力突然离他远去,最后留在眼底的是大魔王将一条扭动的长长的东西死死掐在手中。
“唔……”
当百列尔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似乎比往常都要轻盈。他嗖的一声坐起来,鼻子却猛地撞上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伸出手指摸了摸,面前好像是一堵圆弧形的墙,百列尔在原地打了个转,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烟囱里?
“我的小新娘,很抱歉我不得不小小地限制了一下您的自由。就连我也没办法在不伤害到您灵魂的同时长时间的触摸到您。所以炼魂魔瓶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道具,我甚至可以透过特制的玻璃看到您现在的样子。”因为隔着玻璃,大魔王的声音显得有些朦胧,还带上了一些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