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妖蛟,竟然追到这里来,找死!”酒楼前一阵骚动,那几个领头的老妖各自握着看家法器,当庭斥道:“好个不要命的东西,爷爷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这就送你上西天见你八辈祖宗去。”
话罢,各色法器上光华流转,发出“滋滋滋”之音,似要一言不合立刻动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众口之中的妖蛟,一袭黑衣,身侧向一方,微微低头,只见得侧颜,轮廓坚毅分明,手执一柄极清极明的软剑,剑上黑气缭绕,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阵仗。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好好的妖市霎时变成了个狗市,“兵兵乓乓”乱成一锅粥。小摊贩纷纷抱头鼠窜以免首当其冲遭受无妄之灾,可怜的老狐狸正暗自发愁这一仗会不会将自己的酒楼给拆个七七八八。
今个儿当真是瘟星临门,倒了血霉!
那妖蛟虽是个厉害的,手段也颇有造诣,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大大小小数百来号人物也不是当灯笼摆着好看的,还不至于是一群绣花枕头,双方大打出手,眼看着这妖蛟渐落於下风,呈现一派退势。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那妖蛟左膝抵地,右手撑着剑,踉踉跄跄还要站起来再拼一回,迎面几个老妖怪已扑将过来,狠历的掌风劈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本妖挡住了身边几位大仙,回头道一句“姐姐,莫担心”后,身先士卒迎上去做了一回英雄好汉。
其实我也不是想独揽行善的功德的,只不过,师尊、师叔、星君大人都是天上有名有号的神仙,难保不会被认出来,妖王是妖界之首,代表众妖的尊严,堂而皇之的打脸,到时候恐怕仙界与妖界又是好一番拉皮牵扯。
“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个,本妖看你们这群老妖精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长脸!妖王就是这么教尔等狗仗人势的,嗯?”我飞身上前站稳后,一甩袖子,带动的气流引的一身红衫衣袂翻飞,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
打架的时候,尤其是以一敌多时,气势上一定要足足地压住对方,如此这般第一步先机便占到了。
这个道理本妖第一次单挑一群小喽喽的时候就知道了,尽管最后还是鼻青脸肿的跑回去搬我家阿姐来当救兵。
额,扯远了,那时候毕竟还小。
“小子,你又是哪个?不想死就快滚开!”一扛着大斧头的老妖厉声道,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他那把实在惨不忍睹的宝器。
本妖别的不会,狐假虎威却学的可以出师,仗着随时可以当救兵的几位大仙,身板站得比竹竿还直,眉尾上挑,斜睨过去,道:“我是谁?呵,是你八辈祖宗。”
说话间幻化出随身所带的灵剑,抢占先机劈头盖脸甩了几道剑光过去,剑气力道十足,直逼的对方后退三步。
此剑乃是师尊所赠,玉衡师叔曾说其可当属一品灵器,有斩妖歼邪之能,落在本妖的手中,确实是大材小用,如今扫退这群老妖,也不算太埋汰此剑。
趁着空隙,疾步一个旋身奔至那妖蛟一侧,架起他的右臂,道:“走!”
这妖蛟也是个痴的,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仍死死地盯着迎亲队伍中央的花轿,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小命在,哪里无芳草,也是个死心眼的。
本来是来逛妖市搜罗宝贝的,结果遇上这么一场活生生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不出手也得出手。
这妖王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一根棒打鸳鸯的大棒,岂不是自寻注孤生的永世孤鸾命?
那妖蛟旧伤新伤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实在不轻,一心还要救出他家小娘子,救一个是救,救一双也是救,总不好厚此薄彼的,好人做到底,送佛还要送到西。
既要彻底解决,定然是要会一会妖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此事若是不将师尊星君牵扯进来,又实在难办,毕竟那群老妖怪实在不容小觑。
狸猫换太子,来他个偷梁换柱,这是玉衡师叔提出来的,指不定又是从什么戏本子上学来的。
办法倒是行得通,只是,谁来做这个狸猫呢?
我环顾了一周,视线从师尊身上转到摇光星君身上,怎可能?接着又定格在玉衡师叔身上,还没说话,师叔迅捷无比地摆摆手,道:“别说本星君是个神仙,就算不是,那也绝不会去扮女子穿嫁衣的。”
阿姐撂出蛇骨鞭,铿锵有力道:“我去。”
谁去我阿姐也不能去,不说那妖王满身是毒,万一他要是兽性大发用强的话,我阿姐的清白可就毁在他手里了。
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本妖出马,不就是扮新娘穿嫁衣么,又不是没扮过女子,想以前本妖可是天天装作姐姐的模样漫山野地疯。
只是扮作女子,摇光星君要是看见了,会不会……
反正不是盖着一层红盖头吗?
第65章 花犯倾城【二十五】
本妖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红衣蝶,虽不像做妖时人模狗样,但胜在轻盈灵动,一时兴起,遂绕着四周飞了几圈,朝着师尊勉强做了个滑稽的揖后,飘飘然然欲朝着酒楼鲤鱼新娘屋里飞过去。
结果振动翅膀却没飞起来,不看还好,一看真想一口咬死师叔这个祸害,好死不死伸出两根指头拈住了本妖的翅膀尖,并且坏笑着拎起来荡千秋般晃了两晃。
坏神仙平时最喜欢长得艳丽的事物,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总要寻颜色好看明丽的,否则便是金山银山搬到他跟头也是不待见的,碰上了,手就一点也不老实,总要捏上一捏才作罢。
当真是失策,早知道变成小蚊子小飞蛾这些黑糊糊的东西就好了。
被晃得不知东南西北的红衣蝶上下打了个转儿,着实头昏眼花一眼缭乱,恨不得当场找个地儿藏起来,免得这坏神仙再次趁火打劫。
还没弄清身在何方,本妖就糊里糊涂乱撞一气,钻进了一处宽大的衣袖里面。
然后,一室内陡然静默。
好可怕,好可疑!
本妖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往上一瞟,只见面容略显僵硬的摇光星君眼角一抽,顿时心道不妙,好死不活怎么撞进了此处,还好是红衣蝶状态,要不然定是面红耳赤。
哆哆嗦嗦几个踉跄之后,本妖终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恋恋不舍地爬了出来,然后扑闪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虽然三分狼狈,三分窘迫,但是还是藏了三分的小小窃喜。
再说那酒楼新娘暂时休息的雅间外只把守了两个其貌不扬的小妖,一个傻乎乎蹲在地上画圈圈,另一个闲来无事边嗑着松子边瞧着第一位画圈圈,两颗硕大的门牙嗑起来一上一下,一开一合间,房门边已堆了一堆松子壳。
这松鼠精还真把酒楼当他自家的老窝了?
瓜子壳松子壳到处扔一地,妖王家的小妖果真是洒脱不羁!
此前已打草惊蛇,但妖王家的这群大小妖不知是极其狂妄自大,还是豪无防范意识不知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
反正本妖不费丝毫吹灰之力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雅间,将其中缘由一一陈明,总算是与这美貌的鲤鱼精换了嫁衣,简单地用一支玉簪挽起了长发,盖上了红盖头。
却在这时,一道紫光乍现,煞是耀眼,透过了并不十分厚实的红盖头,撩起一角细细一瞧那来人的下摆,漆黑的长靴,深紫的外袍,不是摇光星君又是谁?
上仙现身,周声仙气缭绕,唬得小鲤鱼新娘后退一步,欠身一拜,结结巴巴道了一声“大仙”。
星君为何会跟来,他要干什么?
我这还没问,摇光星君已经收敛了周身仙气,隔着红盖头,只能看见眼前人俨然已变了个装束,粉红的绣鞋,绣着桃花的罗裙下摆,可不就是小鲤鱼精的陪嫁丫头的装束么?
这一下惊得本妖着实有些坐不稳,险些掉下了凳子,直想掀了这红盖头,道一句“星君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
只可惜本妖还没道一句荒唐,摇光星君已经开口,声音清冷:“你阿姐教我来护着你的。”
护着我?
所以是以这种方式?
执掌一方的摇光大人,还真是爱开玩笑呐,还开得有点大,要是叫天上的神仙知道堂堂的星君幻化成个陪嫁丫鬟,一同嫁入了妖王殿,岂非得笑掉大牙,再作个几十年的喝茶试酒的谈资笑料?
本妖实在劝不动这位任性的上仙,只好随他在沦为三界笑柄的路上愈发沉沦。
哎,这主意,真馊!
不消一时三刻,雅室外一阵扣门声,就这样,本妖在陪嫁丫头的牵扶下华丽丽扭着细腰上了八人抬的花轿。
哭丧个脸的酒楼老板老狐狸苦中作乐,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道:“各位走好啊,下次再来……呜……”
这老狐狸还真是个人才,心里只想拿扫帚将白吃白喝的玩意儿尽数扫地出门,嘴上竟说的出“下次再来”,亏他说的出这么违心的话。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响,金银铜钱一路丢的畅快,引得各路妖魔鬼怪纷纷探头沾沾喜气,无数穷鬼一路追随捡铜板,万人空巷也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