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而下,枯荷立斜阳,季舒玄觉得,白慕青在的日子,时间总是这般匆匆,仿若流溪过境,幽昙花一现,该死,堂堂一教之主,如今竟满心眼里是个男子,当真是荒唐。季舒玄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遂以修炼神功为由欲闭关几年。
翻飞浪盯着眼光闪闪烁烁的教主,半天才幽幽出口:"教主,你自幼从不习武,避的是哪门子的关啊?"不过在接收到了季舒玄那道凌厉的目光后,须臾之间闭上了嘴。
白慕青长身玉立,温润如玉,也不多做声,静候一旁。季舒玄瞧着白慕青瞅了几眼,见他依旧安之若素,也不挽留自己几句,一跺脚,恨恨地吐了句"老子这就去闭关,再也不出来了"后,抬脚就朝着教中的闭关洞去。
季舒玄入了闭关洞,首几日间尚还坐得住,后见白慕青一直未来看自己,心里一酸,又想到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满腹内尽是委屈,也不管闭不闭关,出了洞欲找那家伙讲个明白。
"白慕青,老子看上你了,如今你就是要寻死觅活,老子今天也要让你从了我。"季舒玄一脚踹开房门,可房间里哪里还有那位他朝思暮想的白衣公子
季舒玄一脸颓然地坐在座上,这几天来,见不着那人的时候,心里就像猫挠了一般,他是生病了,害得是相思病,可是如今始作俑者却逃之夭夭,当真是可恶得很。
"教主,陵游李家家主求见。"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告。
"不见 ,都给老子轰走。"季舒玄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
"教主,那李家家主说是来、来下聘的。"手下瑟瑟发抖地小声说道。
"没听见吗?让他们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老子没妹子,就是有也不嫁。"季舒玄将枕头朝那手下扔了过去。
白光一现,那枕头竟稳稳地落到了位温文尔雅的公子手中,只见他清朗一笑,眸似清泉。
"阿玄,几日不见,怎么生这么大的火?"
季舒玄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一阵欣喜,本来,本来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
"清儿,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吗?这脾气,与你娘倒是有的一拼,哈哈......"说话的是位华裳锦衣的老翁,抚须慈笑。
季舒玄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反应过来,到他明白之后,为时已晚,这李家公子看中的人,再说聘礼都已经抬来了,哪里还有抬回去的道理?
原来这李家老爷一听儿子要娶个男子,梗着脖子不答应,奈何儿子以倒插门相威胁,一想,男大遂虽不中留,可总比赔出去好,这才抬着聘礼浩浩然然入了魔教。
"你、你趁我闭关......"季舒玄还没说完,嫣红的唇瓣已经被某人咬住,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他堂堂一教之主,如今竟要嫁出去,早知道当初就不闭关,先下手为强,也不至于让那李家家主抢了先机。
再说这翻飞浪,现在正与那李家小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飞浪,哥哥这下可算如意了,你不知道,哥哥自几年前与你们家教主有过一面之缘,便吃了秤砣铁了心,多少姑娘也入不得眼,一心要娶你家教主。"
第22章 雪海何处寻
1-(萧寻篇)
那一年的冬天,沈彻带我回了宫,他在城外茫茫流民中一眼看见了我,他说,我的眼睛好像他爱的人。
沈彻是盛乾国的王,那日,我瞥见了站在高高城墙之上的他,阳光下,黄袍闪耀地晃眼。
王城之中都说,宫中钩弋殿里住了位素有倾城之姿的美人,那是王的男宠。
我本是若羌国丞相的幺子,那一年,父亲被人揭发贪污巨额军饷,偌大的丞相府朝夕之间轰然倒塌,小厮女婢如鸟兽尽数散去。
父亲是被冤枉的,那个狗皇帝无非是怕父亲功高盖主而已。那个冬天,至亲们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了二哥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钩弋殿外,我停下了脚步,里面传出了男人的低语和挣扎的声音,小姚子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我,这才将将稳住身形。
做男宠做久了,这是什么声音,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在墙角处呆了好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地停息下来
等沈彻走后,我才踉跄着步子走进了钩弋殿,一旁的小宫娥欲上前拦着,我一把推开了她,厉声喝道:"笑话,这是我的宫殿,如何进不得"
沉香木制的床上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而那锦衾之上,一双修长的腿分叉开来,躺在上面的人与我有着相像的眉眼。
他抬起黯淡的眸子,可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刹那,里面盛满了惊愕与火焰。
"堂堂苏衍苏大人,如今竟也沦落到与我争风吃醋,说出去怕都没有信的。"我冷眼看着他,讥诮又讽刺。
我寻了他四年零三十七天,算上今天,将将四年三十八天。苏衍和我一样,他姓萧,是若羌国丞相的第二子。
前两年里,我对自己说,要是我找到他的话,以后定以哥哥之礼相待,不做其它遐思,杀了那狗皇帝之后远隐于林。
父亲生前的亲信以我为主,号御龙军,可是我杀不了盛乾国那个狗皇帝,连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我被沈彻带回了宫,成了他的男宠,也许只有这样,复仇才指日可待。
三日之后,沈彻遭一蒙面刺客偷袭,御林军层层围攻之下,那刺客终被制服。那黑纱之下的人与我有着相似的眼睛,他是萧衍,是我的二哥。
"你当真如此恨我"沈彻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一手作势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刺客。
苏衍发了狠的欲再刺上一剑,被暗卫流风一掌打得伏地吐血。真是不自量力,我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不就是失个身,就这般要死要活的,当初他留我一人孤身只影,入盛乾王朝为官,如何也想不到会沦落于此种地步。
后两年里,我在寻他,却是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一是因为他忘记家恨,第二个原因让我觉得很可耻。
不过,沈彻到底是情深意重,他放走了萧衍,真是可恨,又没能杀了他。
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要他的命了,春寒料峭,山梅始开,萧衍死在了冬春交嬗之际。沈彻带着护卫浩浩荡荡地奔去的时候,那间小竹屋里已经染了一层尘埃,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痕迹。
该死的萧衍,你的命只能由我去取,可你这个混蛋,真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可恨!
脸上流下了温热的液体,一定是这屋子里的灰尘太重了,萧衍这厮,死了也不让人好过。
沈彻拾起竹椅上一幅画卷,幽幽地说:"他说这画上有他一生爱的人,今日倒是能知晓,到底是如何的倾城绝色让他恨我至此"
画卷慢慢地铺展开来,露重霜浓,白衣逶地,细踝轻踮,蹴罢秋千却把青梅嗅,虽年纪尚轻,一眼可窥见其长成后的曼妙身姿。
画卷右下角题了一行字,按字迹来看,应是久前新添的,昨夜骤雨初歇,辗转难眠。待来世,此后经年,山有木兮落木起,定不负卿意。
沈彻怔怔地看着我,许久才悟了般哀恫言说:"他爱的,原来一直是你!"
我早已经如丧失魂灵一般,像是说与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姓萧,单字寻,路尽隐香处,飘然雪海间,梅花仍尤在,雪海何处寻"
我不知道如何回了宫,一直喃喃自语,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小姚子扶住了我,安慰道:"公子对大王一片冰心,大王定不会负一片相思意的。"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泪流满面,轻轻地说:"是萧衍啊!一直都是他,我真是愚不可及,小姚子,我好想他,怎么办?"
相思如歌,仿若重又回到幼年。
"阿寻,莫要贪凉。"
"阿寻,日照三竿,君子怎抱被不起"
"阿寻......"
2-(萧衍篇)
丞相府一朝覆灭,我带着阿寻逃了出来,家恨比天,我不愿他参与进来,将他留在了一处隐地,后不辞而别。
后来,我入了盛乾王朝为官,步步经营,只图有朝一日烈火燎原。
"阿寻,阿寻!"
又做噩梦了,我的阿寻,此刻一定还好好地,好好地,一定。
还记得那时他羞红着脸说喜欢我的时候,天知道我是如何的欣悦,可是他还小,我也不敢确定他所说的是何种喜欢,欲问清楚却又害怕听到答案,遂一直拖着不去回应。
竟然在钩弋殿被沈彻上了。
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在怒斥小宫娥,却还是那般软软糯糯的,那是阿寻的声音。
这素有倾雪之姿的钩弋殿主人竟然是阿寻,沈彻,我要杀了你!
我的阿寻好不容易长大了,竟然被你吃光抹净了!好好的大白菜被猪给拱了!
三日后,夜黑风高,我裹了一身夜行衣,揣着匕首摸到了沈彻的寝殿,欲将他戳个稀巴烂。
可是,那暗卫流风太过厉害,我打不过他。阿寻貌似还很喜欢沈彻,要不然以他那性子,如何甘愿入宫承宠爱就爱了,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沈彻竟然没有杀我,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小竹屋内,百病缠身的滋味真不好受,午夜梦回之时,恍恍惚惚物影重叠,皆勾勒出阿寻的模样。还好他不知晓我对他的心意,要不然这傻小子,指不定要死要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