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和宜收口,如今不是讲古的时候,他挥手把家丁福清叫过来,附耳对他嘱咐一番。
福清脸色微变,手也有点微颤,可他握紧了自己的手,点头迅速去传夫人的命令。
回到马车,丘和宜没有准备休息,反而换上了更方便行动的衣着鞋袜。
期间福清和于管事都跑来了一次,隔着车厢和丘和宜说话。
贺椿和小阿蒙只在车厢外略等了等,车内就传来丘和宜让他们上车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针对我们,但对方冲着苏家来的没错了。”丘和宜向两小推出一个包裹。
“我看你们没有行李,就随便给你们收拾了一点,你们不认路没关系,只要顺着官道一直往东走,就会避开洪灾波及范围,如果你们走得快一点,也许要不了十天就能到达广宇城。到时,如果你们有事可以去苏府找我,如果我不在,你们就不要再来。如果我在,自然会给你们庇护。去吧,趁着还没乱起来,赶紧走!”
贺椿没有接过包裹,反而把赖在他怀里不肯离开半步的小阿蒙放到车上,放下车帘,对丘和宜微微一笑道:“夫人,能借贵车厢让我做个操吗?”
第164章 贺椿的能力
大部分难民并不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营养不良, 大多数人到了晚上就啥都看不清楚,太阳还没落山时停下吃点东西, 天一黑,就都睡了。
一名衣着邋遢的老道在铺盖上翻了个身, 眼睛半眯看向不远处的火堆。
守夜的、睡不着的围着火堆坐着,其中有几个人起身, 在几个火堆间互相串联, 这些人看着被包围在中间的苏家车队,眼中射出一抹贪婪又疯狂的色彩。
“不要怕, 到时候当大家听到‘杀人了’的喊声时, 大家就跟着一起喊,当听到抓凶手时,大家就跟着一起冲。那车队家丁和护卫不多, 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个鸟。”
“夜色黑暗,谁能知道是谁率先动了手。我们抢一把就跑,那富户还能挨个来抓不成?”
“我看那车队中有不少美婢艳妇, 到时用麻袋往她们头上一套, 扛了就跑,人就是我们的了!”
“富户谁不是为富不仁,凭什么我们光脚走,他们能有马车坐?哪怕只是抢一匹马也是好的,只要抢了这一把, 说不定以后我们也能有做富户的机会!”
当负责蛊惑和串联的人互相擦肩而过时,“都准备好了?”
“就等号令。”
老道撇撇嘴,瞅了瞅被围在中间的车队,见那车队连马匹都没卸下,人更没下车,便猜出那边可能有所警觉,就不打算多此一举地给他们发警告。
老道合紧外袍,闭上眼睛睡了。
离老道不远的一处人家,有人轻推身边亲人,“他爹,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你看我们村那个无赖二狗子,他和那些人要干什么?”
“嘘,别管,睡你的。”
同样的对话在不止一个家庭圈子里响起,有那敏感的人不敢熟睡了,或把孩子、或把家中最值钱的东西紧紧搂到怀里。
就在这时,一股看不见的能量以苏家某辆马车为中心,避开了车队,如涟漪般向周围扩散。
焦心、敏感、睡不着的人忽然觉得一股清风拂面而过,就好像有谁在他们耳边轻声说着:别怕,一切都会好的,睡吧,安心地睡吧。
当那股能量笼罩了整个难民临时休憩地后,人们因灾难而不安焦躁的心被抚慰了——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呢,灾难都已经发生了,与其日日愁苦,不如想着如何让家人过得更好更开心。
睡觉的难民们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好事。
而睡不着的人也落入深度睡眠,轻易吵不醒他们。
而本似熟睡的邋遢老道却与其他人相反,啪地睁开眼睛,满脸诧异。这是……静心符阵?
贺椿并不知道难民中除了对苏家心怀叵测的人,竟还有懂行的道士在。
他这次画符选择了具有静心安神效果的符纹,那些刺杀者显然想挑起难民混乱,对苏家车队群起攻之。而想要破解这个危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绝大多数难民陷入沉睡。
睡不着的人在这个静心安神的符纹作用下,原本被挑得沸腾的心也会冷静下来,做事不会再那么冲动,只要他们能想一想后果,只要他们能想到在抢到钱财妇人前,他们很有可能会先被家丁和护卫砍死,他们就会犹豫。
而只要他们犹豫了,最开始的冲锋杀阵就会变得没有激情,甚至畏缩不前。
苏家人要的就是这个反应时间,只要他们发现不对,把首恶除掉,就能压制住那些想要跟着捞好处的地痞无赖。
受到符纹影响的不止难民,计划这次动乱的头目看着乌黑暗沉的天空,开始想自己的一生,他早就对自己的杀手生涯感到厌倦,而今夜尤其。
想到后来,他甚至想要放弃这次刺杀,就这么逃离。
洪水是个很好的借口,死去的人那么多,他只要随便找个死人顶替对方的身份,他就可以换个身份重见天日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个想法一冒起,竟然再也抑制不住。
逃吧,趁着黑夜赶紧逃吧,干嘛还要杀人呢,美好的生活正在等待你,为何还要回去像狗一样的生活?以他的本事在哪里不能活得更好?
头目低头,心中警觉。他没了杀气,心态不对,今夜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更低。
头目想要放弃这次行动,但他不能不管自己的下属。
他找上其他两人,打了个放弃的手势。
另外两人莫名所以,他们也收到了符纹影响,但完成命令的想法更加根深蒂固,其中一人还上进心强烈,一直想顶替这个头目,见头目打算放弃这次行动,没同意。
邋遢老道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如果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此时已经激动到极点。
老道瞪大眼睛。灵气!他没有感受错,真的是灵气!
他当初算的那卦没错,往东边走真的有他的机缘!
他被卡在后天到先天的门槛已经很久,就只差临门一脚。可是多少修道者终其一生都被卡在这临门一脚上,不得入先天。
老道也不管灵气是哪里来的了,也不管会不会引人注意,赶忙打坐行功,吸收这不知从哪儿来的纯净灵气。
苏家车队这边则完全相反,一个个警觉得不得了。
于管事听说难民中有人可能会攻击车队,不由大为后悔刚才把身手最好的一名护卫给放出去送信。
剩下的三名护卫请示他:“我们重点保护哪一头?”
于管事纠结,但想到临出发前老祖宗的嘱咐,一咬牙,低声道:“三夫人肚子里有苏家后代,以保护三夫人为主。”
三名护卫中一人微犹豫:“那大夫人那边?”
于管事脸色一沉,“大夫人会功夫,可以自保,其他家丁也会保护他,你们只要护好怀孕的三夫人就行,这是老祖宗的命令。如果场面过于混乱,你们就负责带三夫人的马车突围,其他不要管。”
“是。”三名护卫接令后围住了曹氏马车,让曹氏和里面的丫鬟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青衣家丁福清本打算跟于管事借护卫去保护夫人,看他擅作主张把人都派去保护曹氏,当下气得转身就走。也亏得夫人就没指望过他们!
丘和宜似早已料到这种发展,在一开始就叮嘱福清,让他把丫鬟仆妇集中到两辆车上,再给她们每人都发了一把刀,并命令福清,一旦难民势不可挡,就放弃财产先带人突围。
福清把事情吩咐完,就和一名家丁一起各抱了一把长刀站到丘和宜马车附近。
而装人的三辆马车顶上还各自蹲了一名弓箭手。
贺椿画了半个小时的符纹,把灵气大部分分送到小阿蒙和丘和宜体内,还有小部分则任它们自由逸散。
期间丘和宜一直沉默地看着少年在车厢中小幅度舞动身体。
少年闭着眼睛,站在车厢中央,两手与身体一起以一种说不出来的节奏感晃动,就像是在书写什么,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祷告仪式。
因为符纹效果避开了苏家车队,丘和宜初时并没有感到特殊变化,直到贺椿以符入功,灵气生成。
丘和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车厢中的味道从没有这么清新好闻过。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包围住了他,这股能量让他舒服至极,甚至让他产生陈年旧伤都已经在痊愈的错觉。
小阿蒙自从贺椿开始画符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丘和宜身边。
丘和宜想抱住他,他躲开了。
丘和宜看到小孩冷漠的双眼还愣了愣。
“不要碰我,你会死。”小阿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但他就是知道,当一个面有死相的人碰触到他,本来只有五分可能会死,也会变成十分。
丘和宜:“……”不愧是佛子,说话都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小阿蒙想告诉贺椿,他说的会死人,这个死人中就包含眼前的车主人。
不过他之前从这人脸上看到的死气正在变淡,就好像被什么驱逐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