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罢手,站在岸边, 收了铜勺,哼一声:“把自己的脑子同嘴巴都洗洗干净!”
胡天说完转身便走。
池塘里宋大冶却是又急又怒又悔又恨, 他猛然从水中蹦起来, 手中一张符箓:“姓胡的, 休走, 看我的锥心刺!”
宋大冶竟是将前番他师父给的保命符箓祭出来。宋大冶嘴中念念有词,手上一道灵力催动。
闻得一声“去”, 便见符箓脱手, 忽地变成丈长大板,其上布满尺长铁钉。
胡天转头唬一跳,抓了个石头砸过去。石头砸上铁板, 顿时四分五裂。
胡天大惊失色,这是要戳在自家身上,得完蛋。
三十六计,走为上。胡天拔腿就跑。
那锥心刺却是个赖皮膏药,竟只跟着胡天,直要把他钉死才算数。
胡天跑了一阵,心知这么着不是个事儿。忽想起那日在天梯楼上,姬颂冲他扔了块大石头。那时他误扯了归彦的尾巴去施法,颇好用。
“归彦!”胡天大喊一声,手往怀里一掏,顺手抓了个物件就要施法,却见手里一只红兔子歪脑袋“叽叽咕咕”的。
归彦将红兔子踹给胡天,跳出衣服,径直蹿上胡天的脑袋。
接着归彦后蹄一蹬将胡天踹翻,自己借力向前跃起,至半空骤然一声吼:“嗷!”
音波扩散如有实质,那道锥心刺轰然溃散。
真是撼天动地,宋大冶直被冲出数丈远,归彦却在半空中不动分毫。
胡天抬头,但见归彦身形已然变大,便是死生轮回境里初见时的威武模样。
少时归彦落在地上,看到宋大冶,冲上前将他掀翻在地,抬起蹄子要跺几下。
胡天爬起来,忙道:“别踩死,脏了咱蹄子!”
归彦看了看自己蹄子,便是屈膝将宋大冶踢得远远。
胡天跑上前来,冲归彦竖起大拇指:“厉害!”
归彦得意洋洋,昂起脑袋,骤然脸色一变,倏忽脊骨收缩,四肢紧跟着变小,刹那便是变回小小一只,掉在了地上。
胡天吓一跳,跑上去。归彦四肢摊开,脸着地趴在地上。胡天赶忙捡起它来,卷了袖子给它擦干净。
归彦闭着眼睛,趴在胡天手上,肚子起伏。
胡天摸摸归彦后背。归彦将脑袋扭到一边去,鼻子“呼噜噜”喷气。
变小了不高兴?
胡天便将兔子放回灵兽袋,再将归彦放在怀里。
胡天收拾好,又去踹了踹宋大冶:“活着呢?”
宋大冶趴在地上哼哼,也没死。
胡天纠结要不要管他,此时天上有人来:“师弟,你怎在这儿?”
便是钟离湛打远处听见动静,赶来了。
胡天喜道:“师兄来得刚刚好,这玩意儿要怎么处置?”
胡天指着宋大冶。
钟离湛落地,看一眼宋大冶:“此人可是那宋姓的师弟?我正寻他呢。”
胡天讶然:“寻他做什么?”
钟离湛便将离了胡天后的事情,一一讲与他听。
听得萧烨华命在旦夕,宋大冶此来是替他找徜雨火救命,胡天挑起眉毛。
钟离湛又问:“师弟如何不在界桥处等候,却来了此地?”
胡天也不瞒着钟离湛,便也将兔子跑来追火种吃的事讲了。
胡天又指着宋大冶道:“我正捉着火种呢,这货打天上来,也不说事由,便追着我打。”
钟离湛皱起眉毛:“如此莽撞!”
宋大冶此时缓过劲儿,挣扎坐起来:“钟离师兄!这胡天有徜雨火,您快命他交出来,去救萧兄。”
钟离湛却摇头:“徜雨火本就是胡师弟捉的,又不是我的。他给你们是仁义,不给也是本分,我有何理由去命令他?”
宋大冶咬牙争辩:“那也得有同门情谊……”
“你怎有脸面说同门情谊!”钟离湛冷声,“莫道我不知,方才你放出的是何符箓?锥心刺!”
胡天愕然,见钟离湛发了脾气才知方才的符箓有多险恶。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归彦,归彦咬了胡天手指不放。
胡天甩不出手来,只好说:“师兄。你让那群人回宗门,也不知道他们走多远了。咱还是赶紧去追把宋大冶这麻烦还了,完事儿赶去万语界吃包子。”
归彦这才松开了胡天。
钟离湛点头:“师弟说的是,我给的那点药,也不知够还是不够……”
钟离湛将宋大冶捆了提起来,同胡天一起往回走。
到了那处矮洼地,却见一行人竟还在。
钟离湛上前去:“如何还在此处徘徊?”
黄争孝苦着脸:“钟离师兄,药只救得蒋师兄,师妹情况未明,萧师弟不太中用了。”
胡天一听吓一跳,跟在钟离湛身后上前去。
但见萧烨华仰面躺在地上,满脸蓝紫之光,青筋如蛛网暴起蟠结,眼珠突出,不能闭合。
此时宋大冶被捆着,蹦过去挤开胡天,见了萧烨华就嚎:“萧师兄,我对不起你。”
“号丧你也等人死了再说!”胡天一脚踹开宋大冶,从指骨芥子中拿出装了火种的敞口瓶,“师兄拿去用,我还有些药丸。”
胡天说着,又掏出好些药,有菩回给的,有天梯楼得的,还有前番买的。
一股脑掏出来,直把旁人都吓住了。
众人又去看胡天,却见胡天在发愣,似乎在犹豫。
钟离湛叫了一声:“师弟?”
胡天醒神,收了手,不再往外掏东西,直把那些东西往钟离湛面前推了推:“我不懂药理,师兄看哪些有用,就拿去用吧。不收钱。”
钟离湛失笑,拿起几个玉瓶:“这碎泠、花鹿丸、崧液香,都是好的。拿去给师妹服用,蒋师弟也可再用一些。”
钟离湛说完,却是拿起敞口瓶,拔了瓶口塞。钟离湛闭目,睁开,摊开右手,右手一层细密水汽浮起。
钟离湛再将火种倒入右手,示意众人扶住萧烨华。钟离湛猛然起手,直取萧烨华眉心。
火种入体,萧烨华长嚎,全身抽搐,痛苦不已。片刻后,他眼中血丝却是褪去,脸上青筋消歇,但青紫依旧。
黄争孝道:“怎会如此?”
宋大冶怒道:“这难道不是徜雨火!”
胡天飞起一脚,直把宋大冶踹出数丈远,大骂:“滚你妈个白眼儿狼!”
钟离湛凝眉,手起一诀打过去,便是将宋大冶的嘴给封上了。
钟离湛又上前给萧烨华切脉,抬头问道:“萧师弟是何灵根?”
黄争孝道:“萧师弟是木、土、金三灵根。”
钟离湛:“如此便是了。火虽生土,但木生火,火克金。又兼当时他纳入体内的冥狱火不止一个。现下一个徜雨火种却是不够,只能将火毒拔除三分。只算解了一时危急。”
“那现下要如何是好?”黄争孝急得团团转,“师兄,如此下去,我等年终典祭便是要完了。”
钟离湛微微皱眉。
此时师妹苏醒过来,见了萧烨华便是大哭,她又见宋大冶被捆在一边,当即上去痛打了一顿。
钟离湛也不拦着,只思忖片刻道:“现下师妹同蒋师弟余毒未清。蒋师弟、鲍师弟即刻启程,领着这位师妹同宋大冶回宗门去。”
师妹却是不肯:“钟离师兄,我走了,萧师兄要如何?”
萧烨华此时却是火毒太深,等不及再回宗门救治了。
钟离湛好脾气解释:“胡师弟有灵兔可有去寻火种,现下只有冒险一试。若能再寻得一二火种,为萧师弟解了几分毒,届时,我再带萧师弟回去。”
蒋姓弟子劝师妹:“此时即便是有风狸,他的命也是赶不及到宗门了。”
师妹含泪。
“那我跟着你们一起。”宋大冶不知何时挣脱了封印他嘴的法术,甚是义气喊嚷。
鲍姓的弟子是宋大冶的监督之人,此时恨极骂道:“你不添乱已是祖师爷保佑!留下作甚,拖后腿吗!”
说完,鲍姓弟子提起宋大冶,转身冲钟离湛弯腰示意:“那就有劳钟离师兄了,我等回了宗门定如实禀报。此时不多留了。”
钟离湛点头。
如此便是黄争孝、胡天、钟离湛并萧烨华留下,另四人先行回宗门去。
待得他四人离去,钟离湛转头对胡天讲:“师弟,此处耽误的时候及用度,之后宗门定有审度。此时还需借师弟的灵兔一用。”
胡天点头,开了了灵兽袋。
却见这五只兔子正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团成一个圈儿在玩儿。
它五个见袋口打开,立刻松开彼此,并列一排坐下,仰起头来看胡天。
胡天凑近:“红兔子,有空帮忙找个火种吗?”
胡天语毕,其他四个兔子冲上前去,直将红兔子拱起来。
红兔子摇了摇肚子,兴高采烈窜出来,挂在胡天衣襟上,蹭了蹭胡天,欢天喜地钻见胡天衣服里。
胡天拦之不及。下一刻红兔子便被归彦踢出去,掉在了地上。
胡天哭笑不得,蹲下来摸了摸兔脑袋,又指了指一边躺着的萧烨华。
胡天对红兔子说:“帮我找个能救他的火种。”
红兔子点头,蹦着转身,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