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判官冷哼一声,出手不中,竟也不再找那两个老者的麻烦。他本就是老江湖,见这二人来得无声无息,知道定非等闲之辈。若不是转眼之间七个弟子命丧人手,他也不至如此狂躁。
谁知那推着轮椅的老人却偏又要多嘴,“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过,我劝你动手之前先看一眼池水。”
铁判官复仇心切,丝毫不理会那老者言语,只是握着判官笔,一步一步向景衫薄走去。纯钢打造的判官笔凉得彻骨,似是在等着仇人的鲜血将它滚热。恰在这时,耳边飘进一缕琴音,铁判官此刻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理会将他的七十二招笔上绝学击向景衫薄,再将他剖心戮尸挖肉剔骨,可偏偏却又抗不过这琴声的魔力。
晋枢机重瞳笼尽斜晖,薄唇微启,“铁老爷子还是看一眼水的好。”
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嬉戏的锦鲤。
“铿”的一声,铁判官判官笔落地,这个纵横河岳的老人第一次感到绝望。
晋枢机望着景衫薄,“连鱼都不忍心打扰,公子真是个温柔的人。”景衫薄出剑之时铁少虎早已沉在水底,潭影出鞘,一剑七杀,池中的游鱼却丝毫不受惊扰,比之铁判官的笔动水势逼杀锦鲤,不知要高出多少境界。
如今,铁判官就站在景衫薄身后,景衫薄却掠水而过,在池边塘下找出一大包饵料。他单手握剑,另一只手轻轻撒着鱼食,“花鸟虫鱼何其无辜,人的争斗又为什么要祸延他们?”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带着微笑,水光潋滟,锦鲤追逐落花,满池静好映在他眼里,天地浩渺,岁月长安,仿似只有这一刻,他才愿意褪去满身寂寞的杀意,静心做回,那个踏沙访雪的十四岁少年。
夕阳渐沉,暮色更深。剑在手,敌人在对岸。安静平和似乎总是很短暂,景衫薄轻轻吹了声口哨,满池游鱼都躲进水里去,他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铁判官,“你已可以出手。”
铁判官不动。
因为他已看到了景衫薄打出去的一点炫光,而后就听到了几声惨叫。那种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若有谁试过用钝刀几番割不断鸭子的脖子,当能想象得到。
晋枢机轻轻摇了摇头,目中似含歉意。他纤长的手指慢捻琴弦,对景衫薄微微颔首,“多谢公子。或许,他只是不放心我独自出来。”
他是谁?为何要派人监视晋枢机,又为何不放心他独自出来,晋枢机没有说,景衫薄也没有问。
黄昏。
晚风曳水,飞花辞树,彤云似火,暮色如烟。
晋枢机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漆色的琴额,任林间的暖风飞起绯色的縠袖,双眉微颦,已是幽情万种,星眸回盼,更是风姿悠寂。一只黑猫突然从密林里蹿出来,拖着一面极小巧的拨浪鼓跃入他怀里,晋枢机轻轻揉了揉那黑猫的脑袋,将那拨浪鼓从他后腿上解下来,“桃儿,辛苦了。”那叫做桃儿的黑猫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低低喵呜一声,便邀宠似的跳到晋枢机肩上,用头顶的绒毛腻着他光洁的脖颈,晋枢机像是被它弄得有些痒,目中的神色还有几分无可奈何。他轻摇拨浪鼓,鼓声朗朗,素手如玉,夕阳将他削肩勾出金色的倒影,那只黑猫的眼睛却发出绿色的光,景衫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妖异。
晋枢机轻声问,“公子可识得这面鼓?”
“不识。”景衫薄的声音依然很冷,他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
“喵——”安静卧在晋枢机肩上的黑猫似乎很不满主人的冷落,伸个懒腰,一爪子就将这面鼓从他手里拍下来。
晋枢机低头拾起小鼓,轻轻摇头训那黑猫,“桃儿,你可真不识货。这面鼓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他说着就抬起头,望着景衫薄,“公子可知道,这鼓是什么做的?”
“不知。”景衫薄的声音越发冷淡。
晋枢机轻轻叹息,眉间那一点朱砂像是夕阳泣下的最后一滴血,“这是处子之手。”他目光邈远孤寂,带着种压抑的惋惜和忧伤,“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了。鼓面,是她玉手如雪肌肤,两颗弹丸,是她左右小指玉骨指节。她的右手皮肤粗了些,不能剥下皮来做鼓面,蚀去皮肉只取手骨做个弹丸,倒可将就。美中不足便是手柄取了中指,本来,无名指要纤细些,可惜,不如中指那么直。”他边说边摇着这面小鼓,只一抬头,漫天红霞都沉进他重瞳里,那对雾一般的眸子竟似也染上血色,妖冶诡秘,颠倒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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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文案上已经说过,但是很多大人不看文案和作者有话说,就再说一遍,呵呵~
1.本文完全架空,文中所涉及的朝代、典章、制度、宫名、甚至山川的名字,都是作者杜撰。若是和真实历史相重合,属于无意冒犯,请大家不要见怪,谢谢!
2.这篇文的灵感来自慕容冲,但创作的冲动却来源于小周大人的《十大酷刑》,几年前看小周大人《十大酷刑》,惊为天人,原来文还可以这样写。最近重读,又有新的感悟。仅以此文,向经典致敬!
3.我是古龙门下走狗,只希望,能够不辱没先生
4.这篇文主线是宫廷朝堂之争,小攻从第四章开始出来,前三章是比较重要的铺垫。等不及的大人可以从第四章直接看起,谢谢!
5.从第一天写文开始,大家的留言就一直是陆离的动力,我始终坚信,鲜花和砖头都不过是不同的让我成长的方式。如今尝试了新风格,更希望看到你们的意见,欢迎评论,欢迎拍砖,谢谢大家!
6.你们的留言、评论,每一个字我都十分珍惜,那是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评论不止是积分的数字叠加,而是一种,我坚持下去的原因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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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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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谢谢!
2二、下钩
晋枢机轻轻叹息,眉间那一点朱砂像是夕阳泣下的最后一滴血,“这是处子之手。”他目光邈远孤寂,带着种压抑的惋惜和忧伤,“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了。鼓面,是她玉手如雪肌肤,两颗弹丸,是她左右小指玉骨指节。她的右手皮肤粗了些,不能剥下皮来做鼓面,蚀去皮肉只取手骨做个弹丸,倒可将就。美中不足便是手柄取了中指,本来,无名指要纤细些,可惜,不如中指那么直。”他边说边摇着这面小鼓,只一抬头,漫天红霞都沉进他重瞳里,那对雾一般的眸子竟似也染上血色,妖冶诡秘,颠倒众生。
景衫薄四岁学剑,十二岁已有小成,掌中潭影不知饮了多少乱臣贼子奸佞邪徒的血。可夕阳之下,看他素手轻摇缓缓而叙,竟禁不住遍体生寒。
晋枢机笑了,笑容带着种说不出的轻浮,“公子在生气?”
景衫薄不语,眉间怒色更沉。
晋枢机指尖滑过黑猫优雅的脊骨,“世人只道我残虐不仁,又哪里明白我的一片冰心。重华本以为公子是个知己,却不想,也与凡夫俗子无异。”他缓缓抚弄着那暗沉沉的手柄,温柔地就像倾听情人的呼吸,“你可知——我是花了多少功夫才逼得那少女的情人离她而去,又是守了多少日夜,才等得她哭出了第一声。为了等到柔荑携泪的那一刻,我藏在那梁后动也不敢动,神思恍惚间多少次将窗间的露水也看成了她泪珠。我既怕吓坏了她哭得太惨弄花了落在手上的泪、又怕她哭得太少沾不湿这一双手——”
“住口!”景衫薄已走到了晋枢机面前。
晋枢机将那面小鼓递过去,“公子以为我是在说故事吗?重华不过是怕空口无凭,取个物证罢了。”他挑眉笑看景衫薄,似乎在等他将这面小鼓接过去,看景衫薄不动,他便重新将鼓收入怀中,随意一抹琴弦,立时便有四个白衣女子挟着两名艳丽至极的胡姬飞掠而来,躬身一礼,又立刻退下。
景衫薄微微皱了皱眉。大梁与北面的狄国接壤,两国虽兵戎交戈,但也互市不断。大梁的都城京安本就有许多美貌胡姬当垆贩酒、倚门倾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更是王孙公子的雅趣风流。可是,晋枢机此时命属下送来这两名胡姬又是为什么呢?
似是觉出了景衫薄的疑惑,晋枢机轻轻拨了拨琴弦,他本是坐在树下,景衫薄却站在他身前,他说话的时候便微微扬起脸,抬起精致的下颌,纤长的眼睫遮住雾一般的眸子,声音带着一种轻佻的飘忽,“剥取人皮的方法我至少知道九种,可是用酥油浇注入脑剥下的皮太腻,做成鼓时落槌粘而不敏;用沥青浇注入脑剥下的皮又会泛黑,即使是美人的如雪肌肤也失了颜色;若是直接从脊椎下刀,把皮肤分成两半,像蝴蝶展翅一样地撕开来,美则美矣,却总嫌不够风情。不如请公子一试潭影宝剑,脐下三分入手,剑尖一点血正好当作这鼓面的一点红,那胡姬脐下又恰有一粒血痣,如此一合,制成的鼓岂不是既精巧又凄艳,正好让重华一偿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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