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开口就是不客气,“皇叔武功盖世,王府守卫森严,是如何遇的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王叔之事必有蹊跷,府中护卫由谁负责,叫他出来,朕亲自查问!”
风行立刻跪下,“王府的护卫是由微臣负责的。”
商承弼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你才多大,难怪疏漏至此!”他说了这一句,立刻就点道,“张昱!朕今天就将王府的戍卫交给你,若再有纰漏,定斩不饶!”说了这一句,才再看风行一眼,“待朕先看皇叔,你好好服侍在父王身边,将功补过!”
“是。”风行一面答应,一面随商承弼进去。
张昱立刻带了銮禁卫将靖边王府从里到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商衾寒遇刺,此时能入王府的,俱是他父子心腹,如今见商承弼人还没进门,就控制了整个王府,人人都是心中有数。只奈何风行既是人臣,还是臣弟,实在不能抗命,因此只相机行事了。
商承弼进了内室,大步走向窗前,也不待风行服侍,自己伸手揭开了帘子,果见商衾寒胸口是缠得密密匝匝的绷带,虽已止了血,脸色却还是白得可怕。
他端坐床边,“太医何在?”
他亲自前来探望皇叔,安能没有太医随行,太医院五名太医一起上来,逐个把脉,商承弼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轮了一圈,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王爷受伤太深,能不能醒来,要看数。
再叫风行拿了方子来看,人人又道,这药方精妙,王爷按这道方子调养最好,不敢再任意添改。
商承弼又叮嘱了几句,风行跪请道,“内室减慢,不堪侍君,请皇上移驾。”
商承弼亲自将商衾寒刚刚被太医摸过脉的手放在被子里去,风行看得清楚,他自己的手指也扣在商衾寒脉门上。风行心内一动,正要上前阻拦,却见商承弼眉心一蹙,立刻收回了手。风行再请一次,“臣父子劳圣上亲临,感激惶恐之至,内室闭塞,实不敢劳圣上久坐。”
商衾寒站起身,“皇叔的伤,可是请楚公子医治过了。”
“是。”风行躬身答应。
商承弼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朕久闻楚公子悬壶妙手,医术通神,朕近日胸闷难眠,便请楚公子也替朕把把脉吧。”他死死攥着拳,将把把脉这三字说得极重。
风行恭敬应是,立刻便有人去请楚衣轻。
晋枢机此刻正坐在楚衣轻房里,听了风行叫人来请,微笑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出手,果然不出所料。哥哥,请吧。”
楚衣轻起身,狠狠瞪了晋枢机一眼,晋枢机端起茶碗,“哥哥快些吧,若是让登门探病的天昭帝死在了靖边王府里,您这位大师兄的仁义英明,可就真的名垂史册了。”
楚衣轻突然转身,一拂衣袖,就打掉了晋枢机端茶的手,“啪”地一掌,掴在他脸上,根本不待晋枢机反映,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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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丹皮(1)
商承弼一搭上商衾寒的脉,就知道他受伤不轻。既然有人背了这个黑锅,商承弼自然不反对再添上一笔,索性将内力灌注在指端,只待扣住他脉门就要了他的命。却不想手刚扣上他神门穴,内力一吐,商衾寒体内竟也有一股极强的反击之力喷涌而来,商承弼兀自心头一麻,立即知道这是个圈套。
原来皇叔不光受了伤,还中了毒。
而且,这份毒是专为自己准备的。
商承弼高踞而坐,静等楚衣轻到来。对奉上的茶水点心一概不碰,楚衣轻这次却没有带云泽,自己一个人拎着药箱到的。只一见商承弼面色,眼窝处已暗暗浮有一片金色的阴影,他便知道中了什么毒了,脉都没摸立刻开了药箱起了金针出来。
商衾寒伸出手
来,目光灼灼,一字一定,“朕如何相信你?”
楚衣轻不会说话,也不必说话,他的面上依然罩着幕离,只露出两颗眼珠来。真正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商承弼唰啦一下翻起了衣袖,将右手递过去,他也不必说话,他比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商衾寒还是晋枢机,都必须要他活着。
楚衣轻下针如飞,瞬息之间已扎了十二针,商承弼右手手腕上明晃晃的一片。楚衣轻将一块柔软的帕子盖在金针针尾,却是对商承弼打手势比划,“你夜夜难睡,可要诊治?”
商承弼很快看懂了他的意思,原待拒绝,不知为何,从他的眼眸里竟像是看出些晋枢机的意思来,索性点头。
于是,楚衣轻又扎了几针在颈后。甚至还轻轻悬动着针头,商承弼旧疾已深,只几次刺穴,便酸痛难当,只不肯开口罢了。
同行之人见商承弼竟然真的敢在靖边王府里被商衾寒的师弟诊治,倒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色。虽说人人皆知靖边王光明磊落,缉熙谷二公子更是光风霁月之人,但究竟是天家无情,又有十几年前一段逊位故事,近年来这叔侄二人的关系也愈发微妙,如今看商承弼像是丝毫不疑,立刻上来拍两句马屁。
旁人的马屁听听便罢,真正的忠心,还要商家的人来表。
风行上前一步,诚恳道,“家父遇刺,圣上枉屈陛临,已是不敢克当,皇兄忧心国事,殚精竭虑,若是二师叔能为圣上安康稍尽绵力,亦是臣弟父子之幸,更是大梁之幸。”
楚衣轻的眼光,立刻落到了风行身上。
风行躬下的身子更低了些。
商承弼暗自好笑,果然,自己说不来的话,也不叫旁人说吧,越性道,“皇弟言重了,臣则尽心尽忠,君则深信无疑,君臣相和,也是一段佳话。”
楚衣轻收了针,胡乱比划了个手势,也不管商承弼看不看得懂,便收拾了药箱了。
王传喜服侍一边,问道,“公子——”
风行知道二师叔最见不得这些官面上的惺惺作态,但自己父子早已忠而见疑,哪怕明知师叔不喜欢,也不得不开口圆场,“二师叔说,一炷香之后为皇兄起针。”
王传喜见楚衣轻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拱手道,“那有劳楚公子了。”
商承弼再一点头。
王传喜接着道,“相信楚公子妙手回春,王爷定能很快大安。”
风行恭敬道,“有皇上圣恩垂顾,自然。”
楚衣轻索性退到一边去了。
王传喜再道,“王府高手众多,更有缉熙谷几位公子强援,王爷本身又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却不知是哪里的宵小,竟能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中,刺伤王爷?”
风行一掀衣襟,在商承弼面前跪下,“请皇上为我父子二人做主,捉拿临渊王!”
丹皮(2)
风行一掀衣襟,在商承弼面前跪下,“请皇上为我父子做主,缉拿临渊王!”
商承弼心中暗道果然如此,目光却落在了早避去一边的楚衣轻身上,“神医以为呢?”
风行的额头贴在地毯上,不敢看二师叔究竟说了什么。
楚衣轻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江湖人不过问朝堂事。
商承弼重新将目光挪到风行身上,“王府戒备森严,晋枢机飘然而来,一刺得手,竟还能飘然而去?”言语之中,竟暗含指责之意。
风行再一叩首,“臣弟无能。”
商承弼霍地起身,“王叔遇刺不过一日,京安城内早已封锁了城门,他竟能不翼而飞不成?”
风行不语。
商承弼适才中毒,还扎着针,贸然一动气,就是一阵晕眩,他自知不能运功,以免残毒侵入脏腑,强稳住身子,又坐下来,“将此中情形尽数说与朕知道。”
于是,王府长史上来禀报。
说自己并不知道晋枢机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只是突然听到一阵吵嚷,冲进书房的时候王爷已经倒在楚公子怀里,只来得及说一句——他说到这偷偷打量了楚衣轻一眼,继续道,“王爷脸色苍白,对楚公子言道,他竟敢堂而皇之——说完就昏过去了”。
商承弼脸色铁青,这分明是拿他当傻子哄!晋枢机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在靖边王府予取予求。
风行再一叩首,“贼人留下凶器,请陛下一观。”
商承弼微微颔首,再打量他一眼,心道要好好看看他父子二人唱什么戏,索性道,“你且起来。”
风行起身,亲自去门外,双手捧进一件物事,用一段锦布盖着,看情形,像一件兵刃。风行极为谨慎,“圣上面前,不敢亮凶器。”
商承弼却不管,只将目光望着楚衣轻,“烦请神医代朕一观。”
风行恭恭敬敬地走向楚衣轻面前,楚衣轻却径自向商承弼走去,一一拔下了扎在他各要穴处的金针,打手势道,“无碍了。”然后,提着药箱,从后面走了。意思很清楚,你现在能动了,想看自己看,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他地位尊崇,是以没有任何人敢呵斥他驾前失仪之罪。
商承弼被扎了几针,只觉得四肢百骸经络俱通,说不出的畅快,掌中真力一吐,那片盖着的锦布就被揭了起来,众目睽睽,四下皆惊,风行手里捧着的,赫然是——鸣鸿刀。
这柄刀自重现江湖就引发了不小的风波,后来被商衾寒取走送给了景衫薄,如今,怎么竟会在这出现。
风行双手奉上宝刀,“微臣有罪,微臣进来的时候,师叔已经扶父亲躺下了,当时这柄刀被父亲紧紧握在手里。”他说了这一句,又补上一句,“此刀是父亲送给小师叔的,微臣猜想,刀在这里,小师叔,可能已经落在了晋枢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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