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嘉赐还是不说话,只一双长长的眼睫僵硬的扑闪了一下。
东青鹤叹了口气,索性张开手将他整个人都揽到了怀里,牢牢地贴在了胸口。
“没事的,以我的道行,会好的很快,之前几日的已经痊愈了,不信,你仔细看看?”东青鹤说着,拉起常嘉赐的手也贴在了胸口,温热紧实的触觉却让对方跟摸到了一块火碳般,烫得一下就想躲开,然挣动的掌心却被东青鹤用力压了下来。
“为什么……”
常嘉赐呆呆地问,他盯着东青鹤骇人的伤口,反反复复嗫嚅着这两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
常嘉赐不懂,东青鹤什么都有了,他以后还会有更多,他应该惜命的,这里没有天下苍生需要他力挽狂澜,也没有千万瞩目值得他杀身成仁,只有他常嘉赐,处心积虑,孑然一身的常嘉赐。何必呢?那个地方该是心头血,修真界人人皆知“一滴心头血,百年丹田气”,由此可见那处血脉的珍贵,而东青鹤虽然因为修为高段,可一旦骨血危脆,反而难以支撑他筋脉中过甚的内力,更容易遇险,就好像一处华丽的殿宇,若是房梁一根一根被拆了,精致繁复的砖瓦美饰只会加速他的崩塌陷落,东青鹤这般大把大把的将气血折给常嘉赐,根本是用自己的命在续常嘉赐的命,叫常嘉赐如何明白!?
是,他是想让东青鹤死,但是他要自己亲手将他送上黄泉路,讨回自己所受的苦,而不是看着对方以这般舍身成人的姿态来挽救自己,常嘉赐不需要,也不会信!
东青鹤对上眼前那张与其说是茫然困惑的脸,常嘉赐眼里的神情更像是遭遇到让他不敢接受的真相一般,带着一种恍惚的惊惧之感,东青鹤心头一紧,伸手捏住了常嘉赐的下颚,逼迫他抬起了脸。
“嘉赐……”东青鹤又叫了一声,嗓音重了一层,“你真的不知道吗?”
常嘉赐眸光动了动,迟滞地对上东青鹤的脸,然后被他眼里深沉的情绪激得一惊。他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东青鹤则环紧了常嘉赐的腰,指尖在常嘉赐脸颊上的嫩肉处轻轻摩挲起来。周围蒸腾的热气醺红了常嘉赐的脸,也朦胧了他脸上交错的伤疤,让他的面容回复到了曾时的几分清丽,看得东青鹤眼瞳缩了缩。
他说:“那时在地府,你也问过这样的话,你记得吗?我说待我们离开后我再告诉你……但结果我食言了,好在虽然晚了九百年,我却重新找到了你,这一次……即便要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不会让曾经的一切重蹈覆辙。”
说完,东青鹤在常嘉赐惊愕的目光中低下头覆住了对方的双唇。
神思不属的常嘉赐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轻易的就被东青鹤慑住了唇瓣继而顺利的长驱直入。东青鹤的舌同他的胸膛一样火热,窜至常嘉赐的冰冰凉凉的口腔便烫得他本能的向后退去,然而后脑却被一只大掌抵住,半点不让他逃离。
而东青鹤的吻也像他的人,看似温柔如水,实则强悍迅猛,且带着绵密的细致,从细软的舔舐,到深深的纠缠,再到无所不在的席卷,一步一深入,麻痹敌人,围困敌人,击倒敌人,直到连后路都被全全封杀,让对方退无可退。
常嘉赐的挣扎在这般的攻势下自然渐软弱了下来,哪怕指尖陷在东青鹤的伤口处,也没有让东青鹤停下。
待到东青鹤亲够,常嘉赐的嘴巴都麻了。
第六十七章
东青鹤退出常嘉赐的唇间, 只同他额头相抵, 凝视着常嘉赐的瞳仁中满是热诚之色,深重的竟带着威压一般, 还有他那全全将怀里人围拢着的灼炙气息, 都逼迫着常嘉赐难以忽视, 只得面对。
常嘉赐抿了抿肿痛的唇,怀疑地重复了一遍东青鹤的话。
“……即便要付出再大的代价?那……什么样的代价, 你都愿意付吗?”
东青鹤感受着对方言语时拂过自己嘴角的气息, 享受地问:“你想要什么代价?”
常嘉赐眯起眼,郑重地道:“如果我说, 我想要……你去死呢?”
说完他死死地细探着东青鹤的眼睛, 似乎想一路看到他的眼底, 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虚伪和游移,然而结果却让常嘉赐失望了。
东青鹤眉眼如昔,只除了嘴角隐约的一点浅笑,他的表情没有半点退让之意。
“为了你, 我自然愿意, 可是……”
看着常嘉赐先扬后抑的眼神, 东青鹤继续道。
“如果有的选,我更希望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说着,他指尖一点,一直攥在掌中的瓷瓶便倾斜而下,里头的殷红液体也滴入了木桶之中,渐渐将身下的水染成了血红。
常嘉赐嗅着鼻尖飘散的腥味, 只觉自己浸没在东青鹤骨血中的四肢皮肤都跟着麻痹虚软了起来,他难受地握紧了拳头,嘴里仍是倔强道:“可若是……根本没有这个选择?”
“我相信会有的。”
东青鹤轻轻一笑,宠溺地点了点常嘉赐的额头,见他满脸的怀疑,东青鹤又叹了句。
“万一到头来真的没有……又哪里需要你那么辛苦的动手。”
他这一句说得十分随意,那么悠悠淡淡的,不细听几乎都要湮灭于水声里,却使得将其入耳的常嘉赐霎时懵在了那里。
若说东青鹤的心头血是碳、缠绵的吻是油,他们聚拢成一把炙火灼在常嘉赐冰封已久的心上烧出了一个洞,那么东青鹤的这一句低叹就仿佛是一道巨雷,直接将嘉赐那闭塞千年的心门炸得瓦解星飞!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
常嘉赐难以置信。
察觉到常嘉赐眼中迅速涌起的泪光,东青鹤低头在他眼帘上亲了亲,咸涩的滋味立时弥漫在了舌尖。
东青鹤抱紧人,心疼的笑道:“说了是万一了……在此之前,我自然倾我所能让你安好,所以,你也要听话,好不好?”
靠在身前那片宽阔的怀中,常嘉赐第一次忘了挣扎,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一场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他曾为了要东青鹤的命费尽心机九死一生,结果到头来,其实只要自己的一句话便可心想事成?
这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自己太蠢?
“这一次,我……宁愿你骗我,宁愿你骗我……”常嘉赐埋在东青鹤的胸口颤抖地说。
东青鹤掬起一捧水浇在他赤裸的背上,小心地抚过其上的伤痕。
“我永远……不会骗你。”
常嘉赐重重地闭上眼,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滚落而下,一滴一滴砸在了东青鹤被水一泡显得血肉模糊的心口处,也刺得东青鹤第一次觉得这伤口是这样的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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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得辗转反侧,谁知泡完药浴被东青鹤抱上床后常嘉赐再醒来,天光都已大亮了。
一睁眼常嘉赐就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与之前浑身的虚软相比,今日的他虽然依然四肢沉重,可小腹处却隐隐涌动着一股气流了,那是他的丹田,经由东青鹤这般舍命相救,常嘉赐的修为终于开始依稀回来了。
意识到此的他心头忍不住一喜,然目光转到一边时,那点喜色却又化成了一半酸和一般苦。
身边的人还在安睡,不知是否因为昨日又给自己运气疗伤的缘故,东青鹤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过一阵一切都会恢复。想到之前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常嘉赐就觉心口处空落落的,那里原来都被积年的仇怨愤怒所填满,如今这一切却又被东青鹤突如其来的行为所冲得溃散四落,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去而复返,但至少在当下,给常嘉赐的心口留出了一块茫然的空白,他难得寻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只是这么看着对方,直到东青鹤掀开眼帘笑望了过来。
东青鹤的眼里没有睡意,但尤带了几分罕见的慵懒,衬着他那深邃如星的眉眼,还有大片袒露的胸膛,有种欲色的撩人之感,看得常嘉赐莫名有些耳热。
东青鹤的睡姿原该特别好,躺下如何,醒来还是如何,不过常嘉赐却很不好,没有人共眠的时候他就惯爱恣意颠倒翻动,没个正样。而现在身边有了东青鹤,避无可避的常嘉赐便故意四肢大敞霸道地想把对方的地儿都占掉,只不过到最后总会变成自己被东青鹤牢牢抱在怀里,又或是压在身下的姿势,让常嘉赐无法动弹。
此刻也是如此,察觉到眼前人醒了,常嘉赐便想起身,却感觉自己的手脚还和东青鹤的绞缠在一起,退无可退。
他刚要说话,却还是慢了一步,东青鹤的吻追了过来,直接落在了常嘉赐的唇上,不过好在并未像昨日那般缠绵,而是轻轻一触,稍加温存便分了开来。
在常嘉赐大怒前,东青鹤已是哼笑着披衣下了床。
“我要去一趟日部,现下刚过卯时,你可再睡一会儿。”
常嘉赐脸上一片红晕,不知是气还是臊的,盯着东青鹤的背影半晌,他呼出一口浊气道:“你要去看金雪里?”
东青鹤这些小事从来不唤小厮,他径自系着袍带:“嗯,不知日部的弟子可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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