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已换上一身女装,头脸都被黑纱遮了个透彻的人, 花浮勾唇一笑。
“还挺合适。”
沈苑休将剑又探进一分, 剑尖隔着一层皮肤直顶着对方心脏, 花浮却不躲不闪,仿佛料到他下不了手。
果然, 半晌, 沈苑休不甘的将剑甩到一旁,冷声问:“白日来此, 若被发现, 你多日辛苦隐匿可都要付诸流水。”
花浮仍是淡笑, 眸色却沉凝而下:“我若再不赶紧来,那辛苦才是真要白费了。”
见沈苑休不懂,花浮也不多言,直接了当地问道:“如何寻那北斗七星命格之人?”
青溪刚死, 二人原本说好待这阵风头过后再行动, 沈苑休不知发生何事让花浮忽然之间焦急起来, 不过他想到自己时日也是无多,早些开始也好。
于是袖摆一甩,桌案上的油灯便亮了起来,沈苑休竖起两指隔空在地上划动,半晌之后一个偌大的阵势出现在了面前。
“此乃我魔道上古北斗七星堪舆阵法,只要将修真者的生辰八字放入其中, 若属北斗七星之命,阵眼便会往复闪烁。”
“可天下修真者何其多?若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需摆放一试,这得要测到何年何月?”花浮不快道。
“不然你以为我何故至今未成?”沈苑休回道。
花浮皱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沈苑休想了想:“还有一个法子。”
“讲。”
沈苑休道:“将此阵绘入符纸中随身携带,若遇相似命格之人,两尺之内,符纸即燃。”
“这比方才那个更为差劲!”花浮生气,上一个只要用命格试,这一个还得自己亲身试,简直笑话。
“是你自己问的。”沈苑休冷面以对。
花浮想是吃过这东西的亏,瞧见阵势阵法之类的东西便天生不喜,自然也无钻研之心,他一番懊恼焦炙之后,目光重又落到沈苑休脸上,直直地逼视过去。
“我不信你苦寻多日一无所获,”沈苑休的视线中虽有晦涩,但并不似自己这般毫无头绪,花浮觉得他有事相瞒,“说,你找到了什么?”
果然,沈苑休沉吟半刻,淡淡道:“我用三年的时间走遍大江南北百多门派也不过寻到三个。”三个,阵法的一半都未到。
而青鹤门作为修行者高手云集的地界,自然很可能会有剩余的眉目,只是沈苑休对这儿忌惮颇多,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想必他是绝不会重返此地的。
花浮听罢,忽而笑了:“所以……即便那徐风派当日没有将你抓进门中,你也要想法子自个儿混进来的吧,真不知该不该赞一句沈修士伤得恰逢其时啊。”
“我最多趁势而为,这话旁人可说,而你这罪魁祸首对我却无从指摘。”沈苑休恨声道。
花浮冷笑:“我们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二人怒目相对,激起一片愤恨的火花,要不是各自还记得正事为重,真想好好打上一场,拼个你死我活出来。
最后还是沈苑休先收了瞪视,花浮也梗着脖子开口道:“既然你已有眉目,那我们便先将这三人拿下,再慢慢寻觅余下的,今晚就走。”
********
落月西斜,浮光跃金。
东青鹤在月部客居外默默望着前方幽暗一片的小院,驻足未前。身后传来轻轻脚步,不一会儿一人来到近处,同他并肩而立。
“门主怎的不进去?”破戈看看那屋子,又看看东青鹤。
东青鹤说:“他不在。”
破戈道:“他自来此,十日中有大半时候都是不在的。”
察觉到东青鹤侧首望来,破戈微笑。
“我是月部的主人,他对外言道不见外客闭门不出,但人是不是真在里头,我自然知晓。”
东青鹤垂下眼:“竹死岛那儿查得如何了?”
破戈道:“我亲自去了一趟,花浮的确是竹死岛的长老,只是是在前一任长老被魔修杀害之后,当时还只是一散修的花浮正巧救了外出游历遇险的竹死岛小教主灭瑶,才将那长老取而代之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几年前……也就是说他到竹死岛的时日并不久远。”破戈观察着门主神色,却见对方眉目平和,看不出心中所思。
破戈想了想,又将最后所获全盘道出:“我还找到了岛上历代教主之墓。”那地方可是隐蔽,破戈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入内。“墓中的确有神兵法器陪葬,而且眼下那棺椁中摆放神兵的木盒已空。”
“也许就是天罗地网?”东青鹤问。
“门主真信?”破戈反问。
东青鹤不语。
破戈无奈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把不过手掌长的金杵递了过去:“这是我自墓中借来的其中一样法器,门主观后,我便再送回去。”
东青鹤接过,雕花金杵在其掌心悠悠转上一圈,蓦地停了。
见东青鹤伸指在底处一凹陷上轻轻拂过,破戈就知门主已是明白了,不过他还是道。
“这上头所刻才是竹死岛的教内图腾……不是金蝉,而是紫蟾。”
东青鹤指尖一重,金杵的杵尾便裂开了一丝细缝。
********
夜半时分,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自青鹤门上空忽闪而过,越过一片山峦湖海,二人落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城镇中。
隐没于城内最高的高塔塔顶,花浮遥望对面牡丹阁二楼窗栏内正同两位名伶被翻红浪的粗壮大汉,不屑的问身边之人。
“你确定第一个就是他?”
沈苑休双指轻弹,一张符纸便若离弦之箭般射向前方,待自窗边入屋,又变成浮萍落叶,微不可查的飘落而下。
触地之前,花浮看见那符纸在那兴致正酣的床边疏忽燃起,不过须臾就烧成了灰烬。
符上有那阵势,离北斗七星命格之人两尺之内,便会自燃。
的确是他。
花浮笑了,不过人却未动,而是看向沈苑休道:“你在门内也休息日久了吧,该练练手了。”
沈苑休本以为花浮很乐意做这般的事,而他自己却能避则避,没想到临到阵前,对方却推自己做前哨,他略作游移后,估量了下那散修的道行,只得轻轻点头。
又是一张符纸射出,薄薄纸页仿似锋利刀刃,盘旋一圈竟灭了那房中的所有蜡烛。同时沈苑休身形乍起,一瞬便窜入对楼的窗栏内。
花浮睁大眼,兴奋地盯视着那团漆黑,只见沈苑休刹那便来到床前对准正中大汉想要一招毙命,可对方也是修行之人,意识到危险自然要奋起反抗,于是抽出腰间弯刀拼死格挡。
然而对面沈苑休身段如龙,长剑如风,招招凌厉,大汉不过交手两回就难以匹敌,一个正面相冲之下,腿脚虚软被刺得直直从床上滚落在地。
沈苑休长剑架在他脖颈间,却迟迟未动手。
正待花浮不快地想要催促时,只见屋内一声惊叫响起,原来是床上吓呆的两个姑娘被那倒地的大汉一把抓住脚脖子从上头拖了下来抛至沈苑休面前,竟企图用其身躯抵挡拖延对方以利自己逃脱。
沈苑休见此,本有丝愧疚的眼内蓦地冷光升腾,一把推开花容失色的女子,朝着那大汉颈间长臂一挥,咕噜一声,头颅便滚落而下。
既然做了,沈苑休便不再犹豫,又取出一个白瓶和两张符贴在对方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须臾,大汉孤零零的脑袋另一边的下腹处就飘出一道绿光和一颗小小的光珠,一同被白瓶容纳。
接着,取了内丹和魂魄的沈苑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跃回了对面塔上,一眼就对上了花浮似笑非笑的神情。
沈苑休皱眉:“作甚?”
花浮笑道:“沈修士仁善又多情,当真是魔修?”若不是那大汉以女子挡灾,怕是沈苑休最后关头都未必下得了手,他不仅对人心慈手软看不出生于凶邪之道,就是他的剑法也大开大合,满是飒爽潇洒,哪里有半点残狞之气,要不是他此刻伤重气短,许是更有一番英姿气度。花浮不知道是该贬这沈苑休名不副实,还是该夸那东青鹤授业有方,教出来的徒弟都和他一般模样的……令人讨厌。
这话说得沈苑休面色一沉,直接摆袖便飞离了此地,仿佛身后追着千军万马一般。
花浮哈哈大笑,又回头看了眼那远处高悬的牡丹阁,暗叹一句“原来修真界也有这般好地方”,继而浮云随之。
……
两人第二个到得乃是一处层楼叠榭之地,虽算不得太过金碧辉煌,但门户清幽,错落有致,也算有些模样。
他们没走大门,花浮蹲在檐上一隅,悄声问道:“这是什么门派?”
沈苑休低低地说了三个字。
“徐风派。”
花浮眼睛一亮:“找得是何人?”
沈苑休注视着前方回廊:“来了。”
花浮循之望去,就见那头缓缓行来两个紫衣男子,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皆是中年之姿。这般品貌原该过目即忘,但是花浮见了,却幽幽笑了起来。
“哪一个?山羊胡还是那圆胖子?”
沈苑休欲回,花浮却又摇了摇手:“无妨,两个一起吧。”
说着又笑睨了一眼过来,络石鞭轻轻出袖:“这回,我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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