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兵器库出来到了藏卷阁,鱼邈便看见屋内多了一个少年。
“嘉赐!!”鱼邈高兴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你又来看我啦!”
常嘉赐趴在一张长条凳上,听了鱼邈咋呼,嫌吵地皱了皱眉,道:“我前日就说了会再来的……”
“我太高兴了,能得你这样有难同当的好朋友,嘿嘿。”鱼邈笑得特别傻。
嘉赐只是瞥了他一眼,脑袋一转又闭上了眼。
鱼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摸上了他的脸,这动作似乎惊到了对方,常嘉赐猛然睁眼,目光竟有些锋利。
鱼邈被那一瞬闪出的光晕吓到了,爪子僵僵地顿在那里。
“你干什么?”常嘉赐问。
鱼邈道:“你病了啊?”
常嘉赐缓了声音:“没有,只是自片石居走过来路远,有点累。”
“是吗?那跟着门主修行是不是很辛苦呀?”鱼邈表示理解,“我也挺累的。”他这还没真正修行上呢,如果能学上厉害的功夫大概还要费更多心力吧,鱼邈想。
不过他把现在的劳作都当成是慕容骄阳对自己的考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会一起坚持下去的!”
鱼邈说着一巴掌拍到了嘉赐的背上,拍得嘉赐猛然之间咳呛不已。
“啊呀嘉赐,你果然是累着了,我给你倒些热茶喝,你不要帮我了,你就趴在那儿吧。”说着鱼邈吧嗒吧嗒走远了,留下差点咳断气的常嘉赐。
清晨辰部的藏卷阁和风细暖,常嘉赐靠在窗栏边,喝着杯中的香茶,捧着藏卷阁中的书册。
只是他那品阅的速度稍稍飞快了一些,哗啦啦两三下就翻过了一本丢在高高摞起的一旁,然后又拿起另一本,翻了两下又丢了过去。
“鱼邈,鱼邈。”常嘉赐手边没了书,转头唤了起来。
“哎,在呢在呢……”拿着墩布的鱼邈急匆匆地自远处跑了过来,脸上汗涔涔的,“怎么啦?”
“这辰部的上好典卷就是这些东西?”常嘉赐问。
鱼邈茫然:“应该是吧,你是不是看不懂?我也看不懂。”
常嘉赐道:“我师父前日跟我说若我有看上的兵器,他许是能送我一把。”
“真的吗?门主对你太好了!”鱼邈羡慕。
常嘉赐只是笑了下,问:“我对兵器知之甚少,所以就想来你这儿了解了解,你可知一把上好神兵除了冶炼的材料不一般之外,什么才最重要?”
鱼邈眨眨眼:“炼魂最重要。”
这个答案让嘉赐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说这些都看不懂吗。
鱼邈抓抓头:“前两日我听慕容长老对辰部其他弟子说的,而且我先头打扫了两本书册,上面也写着这个,我虽看不太懂,但我打算慢慢看,不能像你那么快,一日看一些,总能看懂的。”
常嘉赐眯起眼:“把你看得那本给我。”
不一会儿鱼邈就从藏卷阁一犄角疙瘩中抽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册放在了嘉赐面前。
果然,那书册翻开的第一页上就用工整的小楷写了一句“兵魂之利远胜兵刃之利”。
“这句我也是想了一天才想明白的,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好的神兵会在认主之后,随着时日过去慢慢有其自己的意志,神兵的兵魂越忠心,自然也就越锋利!?”
常嘉赐想到自己师父的那柄拂光剑,眉头一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可若兵器的主人死了或离了三界飞升去了,被留下的神兵兵魂也永远不消?永远认主?”
对于这样的问题鱼邈回以一张呆呆脸。
常嘉赐也不会真倚仗对方,自己一页一页翻阅了起来,他速度依然奇快。在鱼邈眼中,嘉赐完全就像是在走马观花,看个热闹。
直到翻至最后两页,嘉赐才住了手。
只见那书上小楷多了几行,虽只有寥寥数言,却寓意极深。
——夕风阵中浸千时,虺王炉中炼百日……兵魂自破。
“夕风阵是什么?”常嘉赐疑惑。
鱼邈插嘴:“听着像是阵法?辰部冶炼的阵有好多好多,数以千计,有些只有慕容长老会。”
“那这个呢?”常嘉赐指着‘虺王炉’三字。
这个鱼邈倒真知道:“虺王炉就是冶炼坊中最大的那个炉子啊!”
嘉赐想起来了,他见过那金炉,足有三丈高,两丈宽,遥遥望去,燃起的汹汹炉火可将辰部都映亮,不过却是以灵石为火引,一烧起来一日至少就得一罐灵石,代价着实巨大,更别说在里头炼上百日了……
又是夕风阵,又是虺王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常嘉赐拧起眉,不得已将这一页恨恨的翻过。
幸而下头还有一法。
——雷霆万钧之力,万魔群兽之血,破兵魂,认新主。
常嘉赐眼睛一亮:“万魔群兽?妖兽吗?用妖兽的血也可?那雷霆万钧之力又是什么,天雷?什么样的妖兽血?多大的天雷力才能让兵器认新主……”
见嘉赐一人在那儿伤脑筋的嘀嘀咕咕,鱼邈忍不住劝道:“想不透就不要想了吧,门主一定会送你一把没有认过主的神兵的,你不用计较这个!”
“我明白,只是随意看看,”常嘉赐笑着道,“我自然信我师父,他简直是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了。”
……
在辰部泡了一天,回到片石居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东青鹤却没有回来。
常嘉赐问青仪他们:“师父呢?”
青琅青越对视一眼,竟然不言。
常嘉赐又往青仪看去,还是后者嘴快,忍不住道:“门主去月部了。”
“去月部作甚?”
青仪翻了个白眼:“昨儿个那里都翻天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花浮长老倒真是个暴脾气,闹了那么一出,自己反倒避而不见了?害得门主还得到处找人问罪。”
“我怎么觉得门主那模样不像要去找他问罪呀……”青越在一边小声呢喃,“一脸的愧疚心疼,昨儿个在那里等到很晚才回来呢”
“一个个都瞎说什么,”青琅听了一人瞪了他们一眼,“门主有什么好愧疚的?他只是想将这事儿调查清楚才要找人,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都散了都散了,记得到别处也不许碎嘴。”
常嘉赐和其他人一道各自回了房,他也没心思管顾东青鹤去哪儿了,只往床上一躺,就累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夜半忽然醒来,耳边传过一阵一阵的悠扬琴音。
常嘉赐却越听越皱眉,捂着胸口出了门,走到院外一眼就看到了浮在半空眺望远处的东青鹤。那人蓝衫飞舞,穆如清风,那挺拔的背影,却又无端透出一股孤寂来。
“这曲子叫什么,是谁在弹?怎得如此好听?”一边探出头来的青字辈小厮们也纷纷夸赞道。
话落,那曲调便愈发婉转清亮起来,摆摆荡荡,若漩涡又若涟漪。
常嘉赐看着东青鹤身形一动,向着琴声来处蓦然掠去。
“这叫《云魁曲》……”
青仪转过头:“你说啥?”
常嘉赐眨眨眼:“哦,我是说这曲子的确好听呢……就是这半夜三更,莫不是妖怪在弹吧。”说罢浑身抖了抖,返身关上了门。
而那头的东青鹤掠至半路就知道不对了,虽然调子分毫不差,虽然那指法一样高超。
可不是他,不是他……
果然,循着琴音来到了青鹤门的客殿外,东青鹤望着亭中那一道雪白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晦色。
而看见对方前来的花见冬却不由满面欣喜,停下手来,笑着道:“门主……”
东青鹤望着眼前那张笑颜,眼前闪过的却是另一张脸:“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花见冬笑道:“这不是当年我给门主弹的吗?”
第三十章
《云魁曲》的确是‘花见冬’弹给东青鹤听的, 虽然已过去多年, 可不知是否因为时常忆起,如今想来, 那段岁月的细枝末节都依然历历在目。
东青鹤那时不过修仙百年, 却已早早破了元婴期, 在年轻一辈中实为翘楚。他的师父算起来该是那年修真界最大的门派——禄山阁的长灯真人,只是真人在收下他不过两年就渡劫飞升了, 走前并未让东青鹤入禄山阁, 说是他的资质不适宜道修,更适宜灵修, 所以只丢了一些功法书给对方, 就由东青鹤自行琢磨了。
好在东青鹤不负师父厚望, 任是凭着一己之力习得深厚的修为,并用自己独创的一派心法和招式频频斩妖除魔,在修真界中名声大噪。
在遇到那人的时候,东青鹤受禄山阁阁主无泱真人所邀, 去往鲜鱼山为对付近日越发猖狂肆虐的妖兽共商大计。在离开禄山阁后, 东青鹤却在囚风林撞上了被妖兽围困的九凝宫一行, 还得知对方的少宫主被妖兽劫走,下落不明。
东青鹤救出那几人,遂又只身入林,不眠不休的追踪了七日,终于寻到那秃鹫妖兽的老巢,结果了对方。
接着东青鹤又在一处瀑布后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九凝宫少宫主。她气脉不稳, 东青鹤为她一番调息,人才堪堪醒来,而一睁眼,这位容貌过人的少女竟然一把抱住东青鹤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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