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竹死岛二人转身要走,花见冬忽然恨声对东青鹤道:“双眉伤得很重,内丹全碎,虽然神兵一事暂且不究,可这两人下手狠毒,我却不能不为弟子讨个公道!”
花浮听罢却轻蔑一笑:“我已坦言为何而来,并给了你相救的时间,是你自己磨磨唧唧,从头到尾不为所动,要刀不要她命的。”
花见冬语塞,转头望向东青鹤,却见他只拧眉不言,似乎并不反对花浮的话,毕竟青鹤门众人从一开始就隐在了榕树之后,看得可不糊涂。
不过东门主到底还是大局为重的人,他对待在一旁的青仪等人道:“你们和花宫主一道把她送去金长老那儿医治,用些好药。”
又转头对花见冬道:“先救人要紧,其他事儿待真相大白那刻再好好追究也不迟。”
花见冬虽心内不忿,但此刻也由不得她拖拉,只得先将人弄走,走前留下几道隐忍的目光。
搞定了这边,作为青鹤门中的管事,破戈自然要担起看顾客人的责任,于是他亲自带着竹死岛的两位去到他们的住处,走前还十分贴心的问了句东青鹤:“门主可要一道?我怕安排得不好,照拂不周了。”这话说的,旁人要不知道花凫和迷闺身份的还真以为是来了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结果东青鹤还真去了,不仅去了,一路跟得还很紧。
破戈把人带到了月部,这儿除了是最常招待他派掌门、长老之地,还离片石居极近,若是有心,站在片石居的窗栏边就能眺望到月部的客院。
转过一处长廊,破戈对迷闺比了比手:“修士请这边走。”
又对花浮道:“花浮修士的房间在那里……呃,辛苦门主代劳了。”
东青鹤一点头,自如地走到了花浮的前头,察觉到后背有两道冰凉的目光射来,东青鹤苦笑一声,没有回头。
直到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屋门前,东青鹤伸手要推,却被花浮一把阻了。
花浮笑着道:“不劳烦门主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正要越过对方时,手腕却猛地被人抓住了。
花浮一怔,终于回过头来,艳阳映着他漂亮的眉眼,像瞳仁中有两簇跃动的火光一般明亮。
“门主……这是作甚?”
东青鹤问:“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花浮眉尾一挑,回敬过来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我们以前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了?”他只比东青鹤矮上一些,东青鹤微垂眼便能对上他的双眸,一番凝视,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任何波澜,东青鹤心头一沉,“我们……我们曾在多年之前有过往来。”
花浮却跟看痴子一般看他:“什么往来?你认错人了吧,我之前从未来过青鹤门。”
这句话一时让东青鹤觉得万分耳熟,曾经也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过。
“并不是在青鹤门,而是别处,那该是好多年前了……”
花浮哼笑:“好多年前?那要不就是你记错,要不就是没什么紧要,我给忘了吧。”他说得轻描淡写,甩手便要离开。
东青鹤却没有放手,反而握紧了那腕子,指尖一路划过对方滑腻的皮肤,拂上了脉门之处。
花浮一惊,抬起一掌就拍向东青鹤,下手用了十成的力,呼呼掌风都挟着火般的金红,半点没留情面。
东青鹤却不闪不避,任由那手挥到面前,解释着方才自己的行为:“我想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花浮却不听他分辨,一掌抵上对方前胸,却只觉拍到了铜墙铁壁一般,随着东青鹤的护体金光贲出,他整个人也跟着一颤。
幸而东青鹤及时揽了对方一把,花浮才没有被反震出去。
察觉到二人猛地拉近的距离,花浮气得双目晶亮,面皮抽了抽咬牙道:“人人都说你东青鹤乃正气之士,现下看来,也不过是个蛮不讲理的莽夫而已。”
东青鹤的手仍揽在对方腰上,感觉着手下那不盈一握的细致,不客气的反问:“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
花浮一怔,用力脱出对方的包围,不快道:“那只能怪东门主威名远播,我竹死岛虽地处海上,但到底不是在海底,该知道的事儿,该认识的人一个不落,不过……也仅只认识而已,没有旁得了!”
说罢,不再看东青鹤的模样,闪身入了屋。
望着那被重重合上的门,东青鹤眸内情绪翻了几翻后,终归还是趋于了平静。他微微一笑,带了丝似忧似喜的神色,返身离开了这里。
********
东青鹤本欲先去找破戈,不过抬头看到眼前的片石居时,他心头一动,几个纵跃便进了偏院内。来到门前,看着门窗上自己亲手所下的禁锢符完好无损,东青鹤崩起的脊背微微松缓了下来。
他甩袖破了那符,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小徒儿依然因为醉酒而睡得香甜,脸庞都染了昏沉的红晕,腮边还有两道压出的印痕,满满的天真迷糊。
东青鹤在床边缓缓坐下,望着对方毫无所觉的睡颜,伸手搭上了常嘉赐垂落在床沿的手腕。
指尖传来细微的跃动,与之前所触的脉象完全不同,那人的坚实有力,丹田充盈,而嘉赐则绵滞虚软,气息纷杂。
不一样,的确不一样。
东青鹤失笑一声,小心地将少年的手放回了被褥中,又看了一眼常嘉赐,起身走了出去。这回没再设下禁制了。
来到破戈那儿,就见他搭着腿一脸的若有所思,回头看见东青鹤,不由连连摇头。
“门主,我不懂,我真不懂……”
东青鹤掀袍在他身边坐下了,问:“你查过了吗?”
“查了,”破戈点头,“黄芦火海上的确有个竹死岛,那儿的人很少,多半都是妖修,这一代的岛主是个姑娘,名为灭瑶,不过两百多年的修为,道行尚浅,寻常由教中长老照顾指教,而今日我们所见的二人就是竹死岛的长老。以往,岛上的人不太来我们这儿晃悠,所以他们惯用什么兵器,门派的图腾是否真是金蝉印,还要些时间才能查清。”
见东青鹤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破戈斟酌了下忍不住问。
“想来昨日进门偷刀的应该也是他们,那竹死岛的人做事颇有些邪性。”不是背里偷,就是当面抢,若换做以往,东青鹤这样的怎么可能与对方为伍,但现在破戈却不敢断言了。“门主……可是识得那花浮长老?”
东青鹤眼睫一动,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我的一位故友。”
故友?
破戈挑了挑眉。
他怎么觉得人家并不认识,不,应该说是不想认识他们门主呢,难得门主竟还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当年,我和他都不过是一散修,结伴游历时不察遇上妖兽,他为救我内丹耗尽,伤得很重,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却不想,时隔多年,他竟重回我面前,而我方才探到他的脉门,他的修为精进了很多。”
这个故事怎的如此耳熟?!只是里头的主角似乎不太对?
向来对于门中轶事都了若指掌的破戈长老立时觉出了问题来,不过他从来不会多嘴相问,只在心里一番猜测计较,面上则气定神闲道:“若是时日久远,修为渐长也是正常。”
东青鹤却摇了摇头,他觉得花浮的气脉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不对,东青鹤竟一时说不清。
“罢了,他现在只要无事那就最好。”
不过虽然心中挂怀,但不代表东青鹤就会掉以轻心,他对破戈道:“着人多注意些。”
“我明白。”破戈应下。
第二十六章
月部的居所以往招待的都是贵客,内里陈设自然不一般,原本破戈还派了小厮来照顾的,但却被花浮以嫌人多碍事为由,全赶到了外头。
他白日就在屋内打坐,夜半偶尔在院里练个鞭就回,到了青鹤门几日,谁来请都不出去,只说除非天罗地网的事儿有眉目了,不然他没闲工夫和人碎嘴。那架子,简直比东青鹤还要大上几分。
而东青鹤,对于这位吹毛求疵的客人,一直保持着十足的耐心,几乎有求必应,只是倒没有再如之前那般过分关注了,只除了带人来的那日,之后竟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一晚,花浮拿了长鞭在院中练功,几个腾挪迭荡后忽然瞥到天际一角有一道黑影闪过,花浮观望了片刻,收回长鞭,忽然起身跟了上去。
那黑影颇有几分修为,花浮随在他身后一段距离,不知是否被对方发现了踪迹,那人加快了脚程,花浮竟慢慢被甩远了。不过花浮也不急着追他,见那黑影朝青鹤门最高处的后山去了,花浮便停下了脚步。
勾唇一笑,低头看向脚下的殿宇,花浮自云端落了下去。
在殿外悠悠地绕了一圈,花浮走向殿门处,刚伸手要推,忽觉不对,他敏锐地停下动作,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平地上站着一个人,一身的青蓝长袍楚楚谡谡,不是东青鹤又是谁?
花浮睨了对方一眼,奇怪的问:“东门主好雅兴啊,这么晚还不睡,一个人夜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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