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算是默认吗?”
孟樾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握紧了手中的软剑,向着那背影走去。
红莲花,这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花朵,只有八荒的荒野中才有。洛红莲的眸子看着那些绽放得无比妖艳的红莲花,鲜红的颜色娇艳欲滴,嫣红的花瓣上沾满了露珠,许是露水过于沉重,竟从花瓣上滑落,顺着边缘滴落下来。洛红莲的目光注视着那滴落地露水,那是有着鲜血般颜色的露水,它滴落在无形的、黑暗的水面上,泛起血红色的涟漪。
“这颜色与你很相称。”
洛红莲猛地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半人高的红莲花,血红色花朵的后面站着一个披着长卷发的男人。
“鸣琴!”
“洛红莲,要与我合作吗?反正你早已是洛家的弃子,又何必惺惺作态,说的好像你和洛家人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似的。”
鸣琴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着话。这让洛红莲有些恼火,三昧真火带着他的愤怒冲向鸣琴,却如同丢尽了一个无形的黑洞。洛红莲的愤怒因此而爆发,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殷丹露向来不喜欢黑暗,在他的丹霞苑里永远都有一个地方亮着灯,但那并不表示他害怕黑暗,他只是纯粹不喜欢而已。赤焰明亮的光并没有驱散四周的黑暗,只是让周遭的黑暗显得愈加明显而已。他手持赤焰向着深沉的黑暗走去,虽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他隐约觉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手中的赤焰并没能为他照亮什么,直到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殷丹露蹲下身子,使得手中的赤焰尽可能地接近地面,尽管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地面。赤焰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脚边,殷丹露皱眉看着那片诡异的黑暗。试探性地伸出手,却感觉触到了某种液体,黏稠又带着温度。抬起手,借着赤焰的光,他终于看清了手上沾染着的液体——血。
金红色的光照在鲜红的血液上,竟有着一种难以言喻地妖异。殷丹露站起身,感觉着脚下的液体继续往前走,他的身后留下了鲜红的脚印。
赤焰的光终于照亮了一些地方,殷丹露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使得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逐渐看清了周遭的一切。这里是一间卧房,一个男人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个女人正坐在床沿上垂首哭泣。殷丹露有些茫然,他走近床边,看向那个男人,那是叶明伦!殷丹露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目光转向哭泣的女人,那是月荧!但此刻,月荧却对着叶明伦垂泪,她握着叶明伦的手,不断地喊着“我是青儿啊”。
月荧的眼泪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刺痛殷丹露的武器,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月荧满是泪水的脸,却没有想到竟看见月荧猛然抬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却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那些鲜血流过脸颊,顺着月荧白皙的颈项,沾染上鸦青色的衣裙。
“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这样!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
月荧的脸变得狰狞,她忽然站起身扑向已经呆楞住的殷丹露。
月荧害怕黑暗,虽然她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如果没有光亮,在夜里她是无法入睡的。以前外祖母总会在自己的卧房里留一盏小灯,虽然不那么亮,却能让她安心。殷丹露本来就不喜欢黑暗,所以每天拥着月荧入睡的时候,卧房里依旧会留一盏小小的灯。但那盏灯对于月荧来说,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有殷丹露在,无论是怎样的黑暗,她都不觉得可怕。
但现在,那种似曾相识的恐惧又再度回来了,她辨不清方向,看不见任何人。即便是呼喊,声音也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她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月荧不自觉地站住了,那声音似乎来自前方。
手中的青焰闪烁出青蓝色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景象。月荧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无为居的庭院。她隐约听见了洛红莲与锦瑟的对话,循着声音去找,却没能发现他们的身影。但她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嬴少执的妖灵似乎控制了殷丹露!”
洛红莲焦急地喊道。
“殷丹露的能力应该可以挺过去。”
锦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焦躁。
“要是他没有呢?”
怀疑,这毫无疑问是个怀疑。
“那就只能……杀!”
十分决绝地回答,让月荧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紧接着,她听见了打斗声,还有器物碎裂地声音。最后,她听见了一声嘶吼,一个被黑雾包围着的物体重重地摔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子,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却被忽然伸出的手扼住了咽喉。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是殷丹露的脸,一张狰狞地、满是黑色戾气的脸。
然而,所有的痛苦与挣扎,在一片飞溅的鲜血中结束了。那张脸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月荧。
白锦琰站在黑暗中,思索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莫名攻击,他想起了陆离之前说过的话——欲望。凡人欲壑难填,欲望之火燎原时,便可在无形中使人丧命。但这世间,欲壑难填的又何止凡人?想到这里,白锦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红雨,你当真要这样吗?难道,我们的夫妻情分仅止于此?”
那是父亲的声音,白锦琰于黑暗中辨识出那声音。
“妾身只是夫君的妾,自会谨守妾的本分。”红雨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妾身已如老夫人所愿,为白家生下子嗣。如今,妾身只想着好好教导锦琰,使他日后能为夫君分劳解忧,亦能辅佐未来的新族长。”
“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而不仅仅是让你生儿育女……我知道,嫁给我,你只能是一个妾。但这并不会阻止我爱你,或者……你对我本就没有情分……”
“夫君多虑了。您应当爱您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妾。”
“红雨……你……难道,你还放不下那个玄都?”
“玄都?”红雨的语气有了变化,但白锦琰知道,那是因为父亲提及了玄都,让母亲想起了桑榆,“你那么在意吗?”
“玄都已在青丘住下,那片桂花林应该是为你种下的吧。”
父亲的声音里有些恼怒,但又隐忍着。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白锦琰蹙眉听了很久,他记得这次的对话,那时的自己还很年幼,不大明白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每日要去给父亲请安,但父亲从未踏足他与母亲居住的院子,即使有时候在院门外瞧见了父亲,也只看见他站在门口,随后转身离去。
蓦地,脚下出现了些微的光亮,白锦琰认出那是母亲院子里的鹅卵石,随着他的目光的移动,微弱的光开始扩大,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母亲的院子里挂满了白色的绸幔,从他身边鱼贯而入的婢女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母亲的卧房里传来阵阵的哭声。白锦琰低头时,看见自己的身上也穿着丧服。
白锦琰走进母亲的卧房,看见父亲坐在母亲的床边,他的脸上有泪水,这是自己第一次看见父亲哭泣。
“父亲……”
“你还有脸喊!”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险些将白锦琰推倒,“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如今死了!你怎么还有脸继续留在这里?”
错愕地白锦琰抬头去看,正对上大娘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
“你母亲出嫁之前,就与那个玄都不清不楚,谁知道你是不是白家的子孙!趁早滚出白家,也免得玷污了白家的清誉!”
“不!母亲不是!母亲绝不会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情!更何况,玄都与桑榆更不会!”
白锦琰厉声反驳。
“哈哈——!只要你滚出白家,就没人能与我争族长之位了!”
大娘狰狞的脸,忽然变成了白锦瑞冷然的表情,从他咧开的嘴里,露出了森然地白牙。
“族长?我不稀罕!”
手中的凌波猛地挥向白锦瑞狞笑的脸,倏然间,四周又恢复了寂静。白锦琰喘息着跪在地上,汗水从发稍上滴落,眼前的景象被一片氤氲模糊,恍惚间有一个穿着绣有缠枝桂花纹样地月白色衣裳的女子立在前方,锦琰记得那是母亲下葬时穿的衣裳,也是她最喜欢的。白锦琰无力地朝女子伸长手臂,然而那月白的身影愈加地模糊,直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银白的狐火照亮了白锦瑟那身绯色的衣裙,微弱的光线下,她隐约看见了坐着的陆离。白锦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一路小跑着奔向那里。
“陆离!”那人似乎听见了喊声,朝着白锦瑟转过脸来,“陆离,真的是你!这里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白锦瑟的话还未说完,便发现周身的环境竟起了变化。这里竟是无为居的院子!
“什么黑黢黢的?锦瑟,你是不是发烧了?”
“啊?哦,没事,我只是……”锦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陆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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