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轩被活活烧死的惨状,刘子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城主做过些什么?”方雪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宝禾先生安抚地朝她笑了笑,道,“既是掌权者,手腕难免会强硬些。”
“他那哪里是手腕强硬啊!分明是存心报复!”刘子安反驳道。
宝禾先生瞪了他一眼。
“叔叔,那咱们能不去吗?”方雪虽然并不了解他们口中的那个城主,但听他们话里这意思,貌似是个不好惹的人。她心里有些害怕。
“没事的,城主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用怕他。更何况,人家既然来邀请咱们,就是看得起咱们。如果不去的话,会惹人家不高兴的。”宝禾先生软语劝慰,试图缓解方雪的不安,“好了,刚才脸都哭花了。回屋去打扮一下,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
方雪点了点头,先行回屋去了。
“先生,你对我就没这么温柔过。”刘子安有些吃味地说道。
宝禾先生斜了他一眼,笑道:“你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姑娘,要那么温柔干嘛?难不成还越活越回去了?”
刘子安被宝禾先生的话噎得一时红了脸,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也回去加件衣裳吧。”宝禾先生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说道,“感觉明天要下雨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估计也就再暖和这么几天了。”刘子安应和着。
宝禾先生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子安觉得先生最近好像越来越爱叹气了,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最开始刘子安还试着宽慰过,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三人到了城主府上,却并没有见到城主,只是见到了刑公子。一问之下才得知,那次事件过后,老城主大病了一场,后来病虽然好了,但也没有以前的那份心气儿了,索性把城主之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到别墅颐养天年去了。
“如此说来,还要恭喜刑公子了。”宝禾先生笑道,朝他拱了拱手。
刘子安和方雪也跟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刑公子摆了摆手,苦笑道:“有什么可恭喜的。朋友也没了,自由也没了……”
“不对啊,你这两天不是还出去打猎去了吗?”虽然那会儿喝醉了,但刘子安迷迷糊糊地还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两年多了,才出去那么一回。而且两天就回来了。”刑公子郁闷道。
“身为城主,难免会做出一些牺牲……话说回来,老城主近况如何啊?”出于礼貌,宝禾先生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候一下的。
“挺好的,前段时间还迷上了木雕。”刑公子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先生,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反正也不远,就在城外。”
“城外……”刘子安喃喃道,心想,不会是上次的那个宅子吧。
“那个宅子……二位之前也去过。”刑公子读懂了刘子安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老城主,真有勇气啊。”刘子安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反正如果是他,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绝不会住进死过人的宅子,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被自己害死的。
“是啊。”刑公子干巴巴地撂下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窗外响了几声闷雷,恐怕快要下雨了。
“这么唐突地去打扰老城主不太好吧。”隔了半晌,宝禾先生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事的,我爹天天都盼着有人能去欣赏他的藏品呢。”刑公子神情恳切地望着宝禾先生,期待他能同意。
这其中自然有私心,其一是为了能让宝禾先生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好让自己尽一下地主之谊;其二则是因为,他曾在那所宅子里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被活活烧死却无能为力,对那个地方有着深深的恐惧,可又不可能一直避着不见自己的父亲,如果宝禾先生愿意与他同行,应该多少能壮壮胆子。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宝禾先生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刑公子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宝禾先生居然同意了,大喜过望,忙吩咐手下的人做好准备,明天去别墅探望老城主。
由于雨下得大了,路不好走,三人便被刑公子留在府上过夜。
“先生,你这是千里送人头啊!不要命啦!” 待刑公子派来的人一走,刘子安便忍不住吐槽道。他实在是搞不懂宝禾先生这么做的用意。
“哪有那么夸张?咱们跟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只是去拜访一下,能出什么事?”
“叔叔,咱们不去好不好?听说那白相公生前也跟老城主没什么不对付。可结果……您答应过我要陪我去大漠的。”方雪也认为宝禾先生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你们也太紧张了。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在同一个地方出事?”宝禾先生笑道,觉得他们有些杞人忧天了,“更何况咱们也不久留,只是去看看老城主的藏品。”
“一堆破木头有什么好看的?”刘子安嘀咕道。
“出门在外总要懂得欣赏美的事物。”宝禾先生顿了顿,又说道,“而且看这架势今晚肯定会下场大雨,明天的路肯定不好走。与其匆匆忙忙赶路,不如在这儿多滞留一天。”
刘子安刚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如果硬要宝禾先生赶路的话,保不齐又迷路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如此说来,倒不如去会会那个老城主,最起码,他们还是打过交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用一天怀念漫长的一年
不停地在撤退
从过往撤退
什么也没来得及带
从这个下午撤退
还未起身
就被傍晚推回原地
无处可退
向前,或许反倒另有一番出路
第59章 雕心(九)
到了次日清早,刘子安因心里装着事,这一夜都没睡好,估摸着天差不多该亮了,便爬起身来。
“要是雨没停就好了。”刘子安暗自祈祷。事实上,虽然他昨天答应了刑公子会同去,但心里还是挺怕见到那个老城主的。
然而,当他掀起帐子时,却发现门窗虽然尚掩着,但窗上光辉夺目,很明显天已经晴了。
“真是倒霉啊!”刘子安嘀咕道,“该下的时候不下,不该停的时候却停了。”
正埋怨着,忽觉窗棂“嗒嗒”地响了两下,刘子安被吓了一跳。
“谁啊?”他大声问道。
“子安,你起了吗?”是宝禾先生的声音。
“起了。”刘子安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一边道,“先生,你进来吧。大早上起来的外面多凉啊。”
“好小子,也知道心疼人了。”宝禾先生打趣道,推门来到屋内。
“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刘子安一面盥漱,一面含含糊糊地问道。
“今天天气好,早去早回早出发。”宝禾先生打了个哈欠道。
“怎么困成这样?莫不是我不在身边,昨晚没睡好?”刘子安打趣道。
“哪儿啊,昨天刑公子偏要拉着我秉烛夜谈。昨晚基本上都没睡,又何谈睡得好与不好?”说着,宝禾先生又打了一个哈欠,“行了,你收拾好了咱们就去找阿雪吧。我刚才已经叫过她了。”
二人走到方雪落宿的屋子,却发现她还在梳洗更衣。无法,他们只得站在回廊里边聊边等。
“话说回来,昨晚先生都跟刑公子聊了些什么啊,竟然聊了一宿。”
“跟他能有什么聊的?也就是说些旅途中遇到的奇闻异事。主要还是听他抱怨。”
“他都当城主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话说回来,把抱怨的话跟一个以写书为生的人来说,未免也太不明智了。”
“我又不会把这些写进书里,有什么不可说的?”
“毕竟只是个才见过两三面,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啊……话说回来,先生好像也没对我说起过自己以前的事呢。”
“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人要朝前看……”
“话说上次的那幅古画上面有先生的签名呢……结合阿宁他们的话……先生,你不会真的活了上千岁吧?!”
“我明明还很年轻好不好?!而且,我还是关于小时候的记忆的!”
“要不就是‘宝禾’二字其实是你们家族的传承……否则谁会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很古怪吗?我觉得还好啊。”
“所以说先生的迷路症不光会在生活中迷失方向,就连审美也会不自觉地跑偏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宝禾先生一直认为自己除了有些爱迷路以外,其他地方还是挺正常的。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就当二人的对话就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方雪终于出来了。
人既到齐,三人便往刑公子处去了。此时,刑公子已备好饭菜,恭候他们多时了。众人用过早饭,便驾车前往刑府的别墅。
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沉闷。等到了地方宝禾先生一行人才得知他们不是今天唯一的访客。
“今儿个赵六带来了一个人,说是个木雕大师,老爷正在茶亭见客呢。”在别墅伺候的小厮答道。
“赵六?”刑公子皱了皱眉,“那不是个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