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看了看杨戬,杨戬点头,谢必安这才扯下了法咒,一旁的范无救却将锁链收的更紧,地方李招娣作妖。
郁琛也不敢靠李招娣太近,跪坐在地上看着李招娣。李招娣慢慢爬起来,空洞的眼睛往外流着雾气,动了动嘴巴,空气中传来细弱的话语。
“救救我……救救我家……”
郁琛急道:“你是不是傻了?你这样到底是谁害的?”
李招娣却听不到他说话,一再重复道:“救救我家……”
她说不出别的,范无救便示意了一下谢必安,谢必安展开招魂幡,将李招娣的魂魄卷了进去,方才照的明亮的地方瞬间变暗,只剩下天上的一轮明月了。
郁琛惊道:“你……你们!”
范无救和谢必安看着他,沉默不语。杨戬的手搭在郁琛肩膀上,说道:“这是他们的工作。”
“……我懂。”郁琛说,“我以为多少会叫她把话说完……”
谢必安对杨戬说:“真君,我俩得尽快带她回地府调查,先行告辞了。”
范无救看了眼一旁的李凌远,问道:“他怎么办?”
杨戬说:“交给我吧。”
三人互相道别。杨戬走近李凌远,两根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拉起郁琛就要走,郁琛问:“他不会有事么?”
“他马上就会醒了。”杨戬说,“然后会忘记不该看到的东西。”
郁琛回头看了一眼,很快被杨戬带离了街角。
李凌远“唰”地坐起来,惊慌的看了看四周,可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记得自己要去赶车,然后遇到了一个瘦弱的男人,再往后的事就一概不知道了。他想,自己可能中了什么招儿,可一摸身上,钱包手机都在,这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看时间,已经错过了自己的车,李凌远懊恼不已,后悔为了方便抄了近路。他抬头看看月亮,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的绝望感。姐姐意外死了,妈妈现在又因此病重,家中本无多少积蓄,现在又被街坊四邻戳着脊梁骨痛骂。
李凌远长叹了一声,慢慢的蹲在了地上,月光将他的影子照的很小很小,如命运一般薄弱。
第17章
十七
清晨时分,李凌远才慢慢的走回了医院。
李父在病房里支了张行军床过夜,早上医生来查房之前,护士就叫他起来收了。他看了眼老伴,不知她夜里做了什么梦,或者身体疼痛,睡觉时也是皱着眉的,不怎么安稳。李父叹了口气,一直安静的等到医生来过之后,才去楼下的食堂买早饭。等他再回来时,就在病房外面看见了踌躇的儿子。
“你不是回去了么?”李父问道。他看儿子身上沾着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又问,“又打架了?”医院人多,他不好发作,诸多事情连在一起压在他的身上,只叫他看看邋遢的小儿子,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爸,我路上遇见了点事儿。”李凌远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我没打架……您也知道,咱们家现在这样,我出去不被打就不错了。”
父亲多少关心儿子,这才心平气和地问:“出啥事儿了?”
李凌远说:“我说不太清楚……妈醒了么?醒了我就不进去看他了,我待会儿就走。”
李父忧心忡忡道:“我也知道,回去八成也……”
李凌远正要继续跟父亲说话,就听见走廊那头的护士站有人提到了他家的名字。他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在殡仪馆大闹的人。李凌远本就烦闷,见到个出气筒还了得?“腾”地站起来喊道:“你还有脸来?你来干嘛?”
郁琛自知理亏,也不还嘴,好声好气地说:“我……我来看看。”
李凌远怒道:“看什么看!看我们死了没有?”他说完又“呸呸呸”了几声,觉得母亲生病说这话十分不吉利。
本来不掺和事儿的杨戬见郁琛被骂的没脾气,便伸手把郁琛拦到了身后,稍微仰着下巴俯视李凌远,不怒自威。
李凌远被这男人唬住了,往后倒退了一步,他不敢跟杨戬耍横,而是看着杨戬身后的郁琛,又瞪了他一眼。
李父本来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见儿子又跟人起了冲突却不知如何拉劝,手足无措只得站在一边。郁琛推了推杨戬,对李凌远说:“我有事要问你。”
“我没好话跟你说。”李凌远答道。
郁琛说:“那你要让你姐姐死的不安稳么?”
李凌远一噎,眼睛瞪的浑圆,好像郁琛提到了多么令人愤慨的事情,他拳头紧握,手背上的筋都浮了起来,李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凌远这才作罢,说:“你想说什么?”
“我们出去说吧。”郁琛指了指,“这里不方便。”
二人走后,杨戬看了看身旁的李父。他符合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庄稼汉的设定,可能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他刚才对争执的俩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足以说明这人没什么主意,也怕惹事情——大概是个老实人吧。杨戬心里下了这个定义,但总觉得这跟郁琛向自己形容的不一样。
郁琛和李凌远来到了医院楼下的小花园,早上的时候没什么人,天气却冷的很。
李凌远站定,口气十分暴躁地说:“说吧。”
“这个……”郁琛组织了半天语言,“你讲讲你家里的事儿吧。”
“我家?”李凌远反问,“我家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家庭,能有什么不同?”
郁琛说:“那就我提问你回答,但是你不能说谎。”
李凌远露出不屑的神情。
郁琛说:“你姐姐养你一家子?”
李凌远说:“我家地里也有收成,姐姐的钱寄回来除了给爹妈看病,剩下的全存起来了。”
郁琛说:“存起来给你娶媳妇儿?”
“我才多大?”李凌远说,“我不会自己存?”
郁琛这就纳闷儿,接着问:“那你是不是成天找你姐的麻烦?之前她跟我说她有个比较好的交往对象,被你知道了还纠缠了一番。你年纪轻轻怎么不想着好好读书以后给你姐减轻点压力?你一家子是要喝干你姐的血么?”
李凌远的脸瞬间就红了,好像有多么大的火气一样,他攥着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招呼在郁琛脸上,然后愤怒的来回踱步,直到自己认为自己相对冷静了一些,才咬着牙对郁琛说:“对!”
郁琛没想到李凌远这么直白,他联想到昨夜李招娣的苦苦哀求,脾气也起来了,厉声说道:“你们全家是不是人?她活的有多辛苦?造了什么孽被你们这么对待?招娣招娣……她要是个男孩儿还能有你什么事儿?生了儿子就是宝贝,生了女儿就活该被拖着吃苦受罪?你们……你们……”他不善说话,情急之下大脑中更是没有一丁点词汇了,结结巴巴的继续不下去。
李凌远冷笑道:“全世界都知道我姐姐是被这个万恶的家庭逼死的,那我们呢?有谁问过这个家里的别人,有谁关心真相究竟是怎么样呢?真相只要符合你们自己期望的那样就好了,何必管别人死活呢?你还想问什么,我可以按照你喜欢的说。”
“你什么意思?”郁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凌远,他忽然觉得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远比他想象的老成,他不知道李凌远经历过什么,但这番话绝非这个年纪的人能讲出来的。
难道另有隐情?“
李凌远说:“你就把我说的话都放到网上吧,照片也可以拍,剩下的事情你爱怎么杜撰怎么杜撰,只不过这事儿过去有些日子了,蹭热度可能不太行了。反正等我妈病好了我就带他俩回老家,街坊邻居说闲话就说吧,要是还过不去下去……走就是了。”
郁琛从李凌远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些无奈和绝望,他抓着李凌远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李凌远“呵”了一声:“你装什么装?”
“新闻里说的是假的?”郁琛试探地问,“事情不是那样的,是么?”
李凌远低头沉默,然后破罐子破摔了一样,说:“我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只知道一夜之间原本和睦的家庭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封建地狱,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却变成了压榨姐姐的恶魔。我爹妈都是老实的乡下人,哪儿会干出那种事儿来呢?我只恨自己没读多少书,写不出那么精彩绝伦的文章,也无处申诉……我哪儿能说话呀,网上那些人只要看到意见与他们不同的,就像蝗虫一样扑上去堵着你的嘴不叫说话。那些消息我都不敢叫我爹妈知道,就这样,我妈还总问我,儿子呀,到底咋了,怎么别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郁琛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信息量,紧接着问:“那……那你们不是追着公司还要补偿金了么?这事儿还能有假?还有你姐姐跟我抱怨,你不好好上学去纠缠她的相亲对象……”
“我们什么时候追着要过?”李凌远说,“是公司的代表去找我们给了几万,说是慰问金,后面还会有相应的补偿,只是手续太多一直没办下来,再后面就没了消息……我要有钱,我妈生病我怎么还至于跑会老家借钱?那个相亲对象,他就图我姐姐好看想占我姐姐便宜,我姐姐太傻看不出来,我替她教训那个男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