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种后,密码验证通过,门顶部的绿灯亮起。闸门开始排压发出一声闷响,大量气泡涌出,苏逝川扛不住水压被推得向后一个踉跄,十七眼疾手快回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紧门缝,强行把人拖了回来。
不消片刻,闸门内的空气被全部排出,海水倒流,两人被直接吸了进去。
与入口相连的是一间密闭室,等到密码门重新闭合,气压再次调整,多余的海水被抽出,纳米烘干机开启,空气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苏逝川撑着墙壁,如释重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被冻得发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十七收拾好带来的设备,忙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主人,您没事吧?”
苏逝川缓慢摇了摇头,说:“进内网,查一下苍星陨被关在哪儿了。”
“是,您稍等。”十七动作利索地脱下外套搭在苏逝川肩上,然后故技重施再次侵入内部系统,逐一查找过关押囚犯的名单,他在负七层的一个单间里发现了那个名字,最后又通过立体结构图确定好囚室的位置。
按照事先预定的计划,十七参考照片将服饰变化成看守的模样,苏逝川给手腕戴上副虚掩的镣铐。密闭室另一端的门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面前那条光线透亮的走廊。
跟资料的描述一致,海底死牢不依靠人力看守,走廊内密布有监控探头和应急装置。然而眼下电子眼被屏蔽,报警程序也被临时取消,整座监狱形如一个密封的真空地带,此时若非面对面碰上,否则不可能人会知道今晚究竟发生过什么。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建筑核心区域,一路没遇见任何看守。
十七的警戒心有所放松,忍不住上前一步,侧头看苏逝川,不放心道:“感觉好些了么?”
苏逝川已经从那种骨肉被冻透的糟糕状态中恢复过来,闻言朝他莞尔一笑,说:“这具身体太年轻了,没经历过多少磨练,动手还行,抗性就没法看了。”
“瞧您说的,”十七不满反驳,“毕竟零下几十度呢,碳基生物都受不了,不准备极地潜水设备只能说明您逞能,才不是身体不行。”
被傲娇硅基生物数落的少将大人也不生气,只是说:“潜水设备笨重麻烦,进来不确定性太高,哪有更换的时间,冻一次没什么,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下到负七层的过程一切顺利,监狱的囚犯等级按楼层划分,能被关在这里的都是s级重刑犯,人数非常少,大部分囚室都是空的。
四下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响起的鼾声。
苏逝川解下镣铐挂在腰带上,抬腕查看通讯器。十七跟在他侧后方,对应电子地图确定位置。
两人即将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破有分量的脚步声。
苏逝川反应极快,整个人登时顿住,同时抬手拦下十七,回头斜睨一眼,示意保持安静。
脚步来自囚室所在的走廊,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
这里的看守虽然也是科班毕业,军部出身,但本身专业素质不算优秀。加之常年安逸,封闭的环境或多或少磨灭了早年的警惕性,所以尽管双方仅隔着一个转角,但两名看守依然溜达着低声交谈,显然没发觉走廊里还有旁人。
距离越来越近,附近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几分钟后必然会正面遇见。
苏逝川快速权衡过利弊,拉起战术面罩遮挡住半脸,然后回手按住十七的制服帽子,将帽檐压低。他又拿起先前的镣铐,松松挂在了腕子上,回头递了十七一个“做好准备”的眼神。
十七收起电子地图,摸出腰间配套的短鞭,左手掌心抚摸过光亮的皮质鞭身,他盯着苏逝川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任何实际交流,苏逝川从容迈步走过转角,十七紧跟上去,配合他做那个引导犯人的看守。
这次两人没有刻意收敛脚步,一时间,军靴叩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内扩散开去。
两名看守被吓了一跳,匆忙噤声,不约而同去摸索枪套里的电磁枪,却又在看清来人也穿戴了相同制服后稍稍放松下来。
“新来的?”其中一个高大看守粗着嗓子发问,目光自上而下将苏逝川打量了一遍,最后盯着腰胯的位置,不怀好意地啧了一声,“怎么没听说有新杂碎被送过来,还是负七的。”
借助帽檐遮挡,七十抬眸,目光阴冷地扫了两人一眼,低声回答:“晚上临时通知,头儿让我去接了一趟。”
“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另外一名看守问。
十七静了几秒,说:“盗取中央科学院成果,高价卖给联盟间谍,被抓了个现行。”
“难怪。”看守哂笑,“敏感时期,敢通联盟信儿的都是重罪,囚室定了么?”
“d759。”十七道。
“在那个畜生旁边啊,”大个子嘿笑道,“我看倒不如把他们俩关一起,只给一套囚服,让他们每天打一架,赢的人才有资格穿衣服,我们也能有点乐子。”
十七的眼睛眯起来,没有接话。
另一名看守拿胳膊肘一顶同伴肋下,笑得满脸猥琐,嘴上却催促道:“行了,快送进去关着,等会儿有酒喝,来晚就没了。”
“好。”十七不多话,伸手推了把苏逝川脊背,借助遮挡,他用食中两指同时一点,紧接着维持食指不动,中指又多敲了两下。
意思是,右边归你。
两名看守继续低声聊天,这回距离够近,能听出两人在说一个带颜色的荤笑话。
擦肩而过时,大个子看守目光贪婪,又多看了苏逝川两眼,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他感觉押解囚犯的这位同行似乎有些面生。
“等等,”他叫停十七,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工号多少?我怎么觉得——”
他话没说完,只见面前的两人同时动了!
十七目标明确,单手卡死大个子看守肌肉横生的脖颈,悍然发力,将人直接抵在墙壁上。下一刻,他栖身上前,踢膝撞进对方腹部。这一下毫无保留,大个子只觉得两眼发黑,五脏六腑仿佛被生生挪了个位置,浑身痉挛着呛出一口血沫。
跟在旁边的同伴反应倒是很快,第一时间想到去按腕上的呼叫器。然而就在手指摸到光屏的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覆盖上手背——那人五指滑腻,掌心冷得犹如一具僵硬的尸体,就着他手头的动作将呼叫器捏得粉碎。
男人惊得一愣,这才猛然想起那个全程不声不响的重刑犯!
在他身后,苏逝川收手改握紧镣铐的两枚金属环,反勒住对方咽喉用力绞紧。
从出手到制敌不过短短十余秒的工夫,大个子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勒得脸色涨紫、直翻白眼,险些被吓尿。
十七非常嫌弃这个对主人图谋不轨的家伙,想下死手,又不确定究竟要不要把人做掉,于是回头看向苏逝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自家主人直接将怀里的家伙勒到昏厥,然后走过来接手了自己手里的大个子,把人翻过来,照后颈补了干脆利落的一记手刀。
幸好没弄死……十七暗自庆幸。
“在外面不要叫主人,也不能称呼姓名。”苏逝川提起相对瘦弱的看守,把人扛在肩上。
十七“哦”了一声,拖着大个子过来,乖巧地说:“我也觉得这样容易暴露,您认为叫什么合适?”
苏逝川:“以后再说,先把今天晚上的事解决了。”
目标囚室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两人一扛一拖,也顾不上继续扮演囚犯和狱警的角色。苏逝川率先走到囚室门前,从肩上那家伙的口袋里搜出门禁卡,刷卡开门,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把人往不碍事的地方一扔。
他转身打量了一圈,囚室里没有照明,光源仅来自敞开的大门,目测不过十几个平方的大小,一道横向隔离铁栏将囚室从中间一分为二,铁栏的另一边才是真正的牢笼。
那是走廊光线都无法抵达的角落,散发着腐朽的血腥气,阴暗潮湿,而坐在阴影下的男人沉默得令人发指,只是静静注视着两个无端闯入的家伙,再冷眼旁观他们将穿看守制服的半死人扔在地上。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不惧不畏,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他建立不了丝毫关联。
苏逝川觉得这人很有意思,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静得让人胆颤却又好奇。
终于,他缓步来到铁栏前,扯下战术面罩,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含进嘴里,打火点燃。
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沉默,尼古丁醉人的气味飘散开来,冲散了那股腐败的腥气,反倒让囚室显得干净了不少。
“自我介绍一下,”苏逝川取下那根只吸了一口烟,手臂穿过铁栏,将它放置在浓稠的阴影深处,“我姓苏,叫苏逝川。”
听他报了真名,十七当即大惊,正要上前。
苏逝川却像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那样,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平平又道:“目前任职军部,挂了个少将军衔。”
“我是个有野心的人,今晚过来是想跟你谈个合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