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看了眼,撕了一条衣角递给他。
也是湿的。
曲丛顾接过来,哆哆嗦嗦地包在自己的脚上。
“谢谢,”曲丛顾道,“你累吗,吃点东西吧。”
李剑看了看四周,道:“还要往前走。”
“李大哥,”曲丛顾道,“江东尽是左相走狗,我们往南走吧。”
李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曲丛顾抬头,牙齿还不自觉地轻磕着。
李剑将他拉起来,作势要背着他,曲丛顾摆手道:“我自己走吧,好冷,跑一跑活血。”
李剑也没再表示,两人休息不足半个时辰便再次上路。
曲丛顾跟得吃力,却也真的慢慢的暖和了一点,至少不再哆嗦了,只是觉得两条腿都已经跑得麻木了。
后来天放晴了一段时间,只是乌云还压在头顶,太阳冒出了一小块,终于有了些暖和气,曲丛顾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短暂的一眼,还要去跟这李剑往前走。
李剑忽然停住,伸过胳膊挡住他。
曲丛顾屏住呼吸,眼神飞快地四处望了望。
李剑微微回头,低声道:“往回走。”
曲丛顾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听他的话往后退了一步。
李剑如临大敌,也戒备地一步步后退,忽然拉住他转头疾跑——
若是刚才只是走了山上的小路,那么此时走的就连路都不算,四处都是纷乱的树干杂草,全是雨水,泥泞不堪。
李剑忽然转身而去,曲丛顾回头看了一眼,咬牙接着往前跑去,躲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地喘息。
身后好像有刀剑穿过皮肉的声音,带着男人的闷哼和痛呼。
曲丛顾紧紧地攥住树干,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李剑带着一身血走回来,道:“走。”
曲丛顾点头道:“好。”
路过了脚下的一地血尸的时候,甚至将他脚上包着的布给染红了。
曲丛顾眼里噙着泪,手又开始抖了起来,被他死死地抓住,一声不吭。
两人逃了两天一夜,竟然找到了一间破庙。
今天天晴了,曲丛顾找了条溪水,将脚下的破布解下来,慢慢地洗净。
他脚上道道血痕和水泡,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些伤,都是不小心剐蹭的,并没有什么大事。
破庙中有一座佛像,已经蒙了一层厚厚地灰尘。
曲丛顾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李剑倚坐在墙角,沉默的看着他。
曲丛顾拿了干粮,掰了一大半递给他道:“吃吧。”
李剑并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曲丛顾找了块勉强干爽的地面,与他坐得有些远。
地中央燃了一堆火,是曲丛顾费劲了气力才点着的,他一窍不通,拿着湿木头去当引子,燃了满堂的青烟,呛得一阵咳嗽。
最后李剑抓了一把干草,站着扔给了他,火才着了。
这夜便从这里落脚歇一歇。
曲丛顾面朝着墙蜷在一起,夜已经深了,他不敢睡。
火光映照在斑驳的墙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罩在了他的上方。
曲丛顾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黑影举起了匕首。
匕首落下,曲丛顾闭上眼睛。
却忽然颈间有一道光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叮零’的声音,匕首沉闷的落在地上,扬起一小片土。
身后的人惊恐退后两步,转身走了。
曲丛顾闭着眼流了两行泪,此时开始吓得不住的发冷颤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腿。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抓出了一根红绳,看见那块玉骨头碎了。
他看不见自己额上的长明灯,已经飘摇地不成样子。
曲丛顾忽然不想等死了,他猛地爬起来,往外面跑去。
却忽然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边白衣的和尚,李剑躺在他的脚边,不见鲜血却一动不动。
男人冲他伸出手,道:“丛顾。”
曲丛顾脚下踉跄了一下,忽然往前扑去,喃喃地叫道:“哥哥。”
男人笑着走上去将他稳稳扶住,一只狼从他的背后跑出来,围着曲丛顾转圈。
曲丛顾哭喊道:“哥哥!”
朱决云也回抱住他,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曲丛顾悲伤的难以自抑,一声一声地喊:“哥哥。”
“太阳不出来,”曲丛顾道,“我等了它也不肯出来,熬不住了。”
朱决云的心好像被人拿着针扎了数下,他微笑道:“会出来的,你要好好等。”
曲丛顾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下,草古便跳进了他的怀里,一起让朱决云来承担重量。
曲丛顾伸手去摸草古,道:“你长大了。”
草古竟也温柔的用舌头去舔他的手,蹭他的掌心。
朱决云道:“你也长大了。”
曲丛顾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李剑,低声问道:“他怎么了。”
“睡着了,”朱决云的手挡住他的眼睛道,“没怎么。”
曲丛顾支撑不住了,感觉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卸下了了,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朱决云道:“我带你回去。”
“回不去了吧,”曲丛顾说,然后空了一会儿又道,“那就回去看看吧。”
朱决云道:“是我的错。”
“哥哥,”曲丛顾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朱决云笑道:“是朱决云。”
“不是你的错,谢谢你救我。”曲丛顾道。
朱决云没再说话了,脚下轻点,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破庙中火光稀疏,门外倒着一具尸体。
曲丛顾其实早就有所感觉家中那些微妙而隐秘的事情,他爹娘把他挡在一切的风雨后,从长姐出嫁到如今,他早有所感。
所以后来也不吵着要离府了,他娘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他也就听话的待在家里。
曲府上下被封,来往不得。
曲丛顾扑进母亲的怀中时,曲夫人还只当是一场梦。
她形容不大好看了,愣怔地看着曲丛顾,很久后才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头发。
直到看到了朱决云的时候才真得反应过来。
“迢度法师,”曲夫人道,“您来了。”
朱决云行了佛礼道:“施主。”
曲夫人拉过了曲丛顾,忽然让他磕头,说道:“跪下。”
曲丛顾被拉地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曲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淌着泪道:“您将他带走吧,收他做弟子也好,什么也好,让他跟在您身边吧。”
“除了您,谁还能护得住这个孩子呢。”
曲丛顾叫道:“娘!”
朱决云上前将人拉起来,却没有回答。
曲夫人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恳切地看着他,恨不得将心掏出了捧在他跟前。
曲丛顾见他沉默,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垂下眼。
“好,”朱决云低声道,“好。”
曲夫人笑了,转身拉过曲丛顾的手,欣喜道:“孩子,磕头拜师啊。”
朱决云却道:“不必拜师了,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佛门清苦,能不入就不入了,我会善待这个孩子。”
曲夫人笑中带泪。
第12章 神仙不要脸(五)
曲府上下被囚,谁也不能动,否则大牢中曲父性命难保,曲丛顾逃出来了,不算在内。
说到底并不算无辜。
曲丛顾跪谢生身养育之恩,当夜离开京城。
当夜滂沱大雨电闪雷鸣,道道往京城里劈,曲丛顾连头都不敢抬,死死地闭着眼憋着,也不知道是在憋着眼泪还是情绪。
应该就是这一夜了,若非重生时间打乱,朱决云应该修炼数年,此时在历劫飞升,在识海中浮浮沉沉时被一剑穿心,最后一道天雷没有劈向他,而是到了曲丛顾的头上。
曲丛顾的命应该就到这里,若没有死在天雷下,也该死在那名叫李剑的男人的匕首下。
后面的命数朱决云就看不透了,因为全被改了。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曲府竟是出了乱子,才让他命途戛然而止。
曲丛顾后来便睡过去了,软软地躺在怀里,头向后仰着,抓着他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草古卧在曲丛顾的肚子上团成一团,
朱决云一低头看见这俩小家伙都挺不客气的。
脚下轻点,难免颠簸,怀里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怕也有数日没有睡安稳了。
鸟鸣花香,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投进来一束日光,照出灰尘跳动的一方天地。
曲丛顾猛地睁开眼睛,四肢酸疼把他马上弄精神了,前些天疲于奔命顾不上这些,软塌睡了一觉竟然开始疼了起来。
他一下地,忽然发现脚上包了布条,地上放了一双鞋。
屋中不大,没有什么精致摆设,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推门走出去,院子里种了一排一排的花树,樱红梨白风一吹便打着转地簌簌落下来,把青石小路遮蔽的只剩一条缝儿,青苔漫上,和落下来的花瓣揉在一起。
曲丛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脚上的口子走路有点疼,他‘嘶’了一口顺着小路走出去,一开门恍然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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