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欲把灵剑架在江澜止的脖子上,却突然发现祭台上空无一人,江澜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缚灵绳,滚落到祭台对面的地上,隔着厚重的祭台, 程冉竟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对他出手!
原来被程冉袖风扫过的时候,江澜止滚了两圈,袖中的墨纹盘玉掉了出来,被他压在了身下,墨纹盘玉竟然也是鬼界至宝,江澜止跟程冉说话,引他分神之时,已经把墨纹盘玉攥入手心,一点点的割断了缚灵绳。
程冉分神的刹那,夜无尽已经飞身而至,死黑色鬼爪携着森森死气直直抓向程冉的咽喉。
程冉拔剑回挡已经来不及,赶忙抬起袖口,一团漆黑色的鬼火凭空出现,如同盾牌一样,堪堪挡住了夜无尽的鬼爪。
鬼爪上的杀气太过凛冽,鬼火铸成的盾牌撑的时间有限,程冉目光闪烁不定,对着夜无尽说话,目光却落在祭台对面的江澜止身上,
“这个身体是梁立峰的,你杀我就等于杀他,实话告诉你,他的魂魄还在体内封着,没有完全被抹杀,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梁立峰就再也别想回来!”
程冉忽而笑了一声,“江澜止,你就躲在哪里好好看着吧,看着你舍命护着的徒弟,是如何杀死了你敬爱的师尊,又灭了他的魂魄。”
程冉说完,减弱了鬼火的防御,像是真的放弃抵抗,打算安然赴死一样,看着江澜止的目光闪着一丝戏谑,
江澜止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无尽,别杀他。”
夜无尽没有收回鬼爪,旋身飞扑到江澜止身前,见他双手胸前都是血,整个人虚弱的仿佛要化去,夜无尽心神俱震,手足慌乱的给他输送灵力,“师尊,你怎么样,你别吓我,那个畜生,竟然这样害你!”
程冉道:“我可没害他,他自愿过来献舍给我,你看到这个祭台了吗?血纹祭台,作何用处不需要我再给你解释了吧。”
夜无尽眼神晃动,鬼爪上的死气薄弱了下去。
程冉眸光更厉,步步紧逼,“为了一个梁立峰,就放弃自己的生命,献舍给我,你以为他真有那么伟大,那么无私么?”
声音陡然提高,“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知道了你的龌蹉心思,恶心你,厌恶你罢了,而你又恬不知耻,对他死缠烂打,他万般无奈又拒绝无门,所以他才宁可自己死,也要离开你!”
程冉每说一个字,夜无尽眼里的光芒就暗淡一分,不是他心智薄弱,太容易被人蛊惑,而是,程冉说的话正好揭露了他心中所想。
“宁可自己死,也要离开你!”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夜无尽的心上,一瞬间,他想起了祈灵山谷,江澜止也是宁可承受腐蚀之痛,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想起了九州盛会,他抱着江澜止拼命输送灵力,竭尽全力的挽留,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停止了呼吸,离他而去。
夜无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臂收紧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江澜止被勒的喘不过气,艰难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尽,别听他胡说,我没想……”
“没想什么?”程冉突然打断了江澜止,“没想让他知道你厌恶他的触碰,恶心他的纠缠,恨不得就此死了,远远的躲开他,再也不必看他的嘴脸?!”
祭台上的光线明灭不定,程冉的表情狰狞的像地狱恶鬼,江澜止明显看到夜无尽的身躯震动了一下,眼球迸出血丝,他心中大骇,用力抓紧了夜无尽手臂,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夜无尽已经放下他,猛的冲破鬼火的防御,单手掐住了程冉的脖子。
“骗我,你一定在骗我,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夜无尽双目血红,巨大的鬼气灵流冲断了他的发绳,散落的黑发被灵流冲击的疯狂舞动,使他整个人如同发狂了的厉鬼。
程冉被掐的脸色涨红,喉头“嗬嗬”作响,“有没有……骗你,你……心里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程冉说着突然抱住了夜无尽,周身灵力乍然暴涨,如同千里之堤轰然决口。
他要自爆!
江澜止脸色大变,电光火石间,猛的踢开程冉,翻身扑倒夜无尽,同时召唤出了寒玉棺。
预想中的轰鸣声并未响起,过了好一会儿,江澜止收回寒玉棺,颤抖着手臂撑着从夜无尽身上爬起,只撑起了一点,胳膊就失去了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
夜无尽眼疾手快,稳稳的接住了他,然后微一翻身,坐起来,揽住他靠在自己胸前。
夜无尽的双眸中似有水光滚动,“师尊,你刚才,又想……”又想,牺牲自己,离开我?
江澜止挣动了一下,没挣开夜无尽,却把自己弄的眼前阵阵发黑。刚才爆发出的灵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连说句话,安慰夜无尽都做不到。
他的对面,程冉的魂魄已经逃走,留下梁立峰的躯体,面容安详,静静地躺在地上。
江澜止喘了口气,催促道,“无尽,我没事了,你去看看掌门。”
夜无尽眸色潋然,没有放开江澜止,而是抱着他,去了梁立峰身边。
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并未断绝,待再检查他的灵脉时,躺在地上的梁立峰突然睁开眼,江澜止猛然推开夜无尽,被梁立峰喷出的尸毒溅了一身。
这个程冉,真的好歹毒,临走还要算计他一遭!
江澜止这下再也撑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魂魄本就受了重创,又撑着回答了程冉那么久的问题,接下来又勉强自己动用灵力,两次推开夜无尽。他现在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内腑灼痛的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去。
他却不敢晕过去,而是抓住夜无尽的袖子,“别杀他,不是他做的。”
夜无尽看着怀中低弱喘息的人,又看了一眼两次害江澜止重伤吐血的人,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挣扎又痛苦,最终还是垂下了拳头,有一丝血迹随着指尖滑落而出。
江澜止稍微松了口气,勉强撑着交代道,“无尽,把掌门送到思邈峰……交给沈师叔,告诉他……掌门被邓还夺了舍……请他……相救……”
江澜止一句话断成好几句才说出来,唇边不断有血水溢出,夜无尽的胸口疼的发颤,颤抖着手想要帮他擦去那刺目的痕迹。
江澜止不知道他这次躺回寒玉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只想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交代完了想到的一切后,已经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脑中昏沉沉都是耳鸣之音。
最后跟夜无尽说了句,“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很快……就会醒来。”
说完,动用最后一丝灵力,召唤出寒玉棺,躺了进去。
夜无尽看着寒玉棺里的人,眉目疲倦,唇边带血,整个人透出一种明显的苍白与虚弱,与一个月前见到的时候分毫无二致。
夜无尽忽然就落了泪,只是这次没有伏在寒玉棺上,一遍遍的描摹棺中人的轮廓,而是瘫软的坐在一旁,大睁着双眼,眸中却空洞的看不出一丝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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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止再次睁开双眼,地点已经变成了静水峰,他的卧室。
夜无尽靠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像一尊僵硬的冰雕。
江澜止收回寒玉棺,唤了一声,夜无尽却没有回答。
江澜止轻轻推了他一下,夜无尽抬起头,目光颓然,眼球布满血丝,眸底一片血红。
江澜止惊了一下,“你几天没睡了?快回去休息,我已经完全好了,你别担心,回去休息吧。”
夜无尽不为所动,睁着赤红的双眼,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江澜止。
江澜止心里发慌,“无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想伸手探探灵脉,却被夜无尽一挥手挡开了。
夜无尽喉头滚动了一下,“师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跟我说。”
江澜止讶然,说什么?说我寒玉棺的事情?
夜无尽不等江澜止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您可曾记得我跟您说过的话么?我曾说过,我也想保护您,我也想挡在您身前!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不顾我的意愿,一次次的救我?你知道不知道,看你在我眼前受伤吐血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煎熬?!”
夜无尽的喉头剧烈的颤了颤,死命压抑着声音里的痛苦,“我恨不得把这颗心抓出来,扔出去,这样是不是就不会痛,不会难过?”
江澜止愕然,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没想到你已经长大了,又能力了,不需要保护了。
想安慰一下夜无尽,却见他又低下了头,把脑袋埋进了双腿间。
江澜止看到他双肩在轻微的颤动,声音也有些哽咽,一字一顿,带着委屈,也带着脆弱,
“难道你真的,厌恶我到这种地步,宁可自己死,也要离开我?”
江澜止心软的一塌糊涂,蹲下来,揽住了夜无尽的肩膀,
“你听我说,程冉说的话你不要信,他是故意扰乱你心神,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有厌恶你,”只是有点想逃避你,这后半句话,江澜止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