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男人看着他的眼睛,笑的病态。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看着阿离抬头看着他,紧紧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神情淡漠。
“我只是告诉了你的玩具,玩具应该有的样子,甚至,好心的跟他说了一次,你在我身下承欢的美妙回忆。”男人理好衣襟,看着他,笑道,“你猜,你弟弟同我说什么?”
“轻尘,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他没有让他接着说下去,只是小心的抱着阿离,离开了那阴暗的大殿。
“哥哥,对不起。”这是阿离开口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阿离,抬手将他抱进了怀里,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抬手点了阿离的穴道。
阿离不应该对他有所依赖,这段记忆,他应当忘却……
怀中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睡的沉稳,莹紫色的眼睛在灯光闪烁中划过几分残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阿离的长发,他看着阿离靠在他怀中的侧脸,笑的温和而嗜血。
阿离,你看,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残忍阴暗,弱者,便注定要被强者任意支配……
阿离,哥哥会带给你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回忆,若你挺过了,便有资格活着。
所以,阿离,恨我吧。
……
……
暗黑崖有一块风景绝佳的地方,名曰君则山。
君则山下有着许多绝佳的养蛊洞穴。
离儿便是在这里,受尽折磨,最后,成为最完美的圣血主。
他成功的毁去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一切,成功的让他对他心生恐惧。
五毒池里的毒水冰凉刺骨,带着剧毒的凉意顺着毛孔进入身体,阿离此刻,已经学会了顺从。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再没了当初的纯真,暗暗的灰色,笼罩了整个瞳孔,他已经,不在乎生死。
那一身黑衣的少年自洞口转眸看向他隐藏着的方向,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不知是带了怎样的情绪。
他没有躲开,只是隐在山石后,看着那个黑衣少年无视五毒池水中的毒蛊,步履缓慢的走到阿离身前,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很温柔的同他说道,“阿离,等你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有淡淡凉风吹过山体间的缝隙,划过他的衣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置在山石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右手,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装作不知,转身离去。
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最为致命的毒库,四周的蛊虫伴随在他身侧,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两边草丛中穿传出,在这片空间里,制造出不小的声响。
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有一块大石,他停下身,抬眼看了看,随后慢慢走到那个大石旁坐下,抽出腰间的竹笛,唤来了阿离那只被他制成了毒蛊的兔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兔子身上的绒毛,莹紫色的眼眸里深深地映出那只兔子的影子,温暖的温度透过皮毛传达到了他的手心里,他看着乖乖趴在他身旁的兔子,没有在意兔子颤抖着的身体,微微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温柔。
……
……
第61章 哥哥番外(四)
人这一生,不论长短,只要活着,便算是精彩。
他已经不知道何为痛苦,但在那个男人终于也在他面前消去生息的时刻,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鲜血顺着衣袍滴落在了地面上,那个男人——轻尘,躺在地上,被他截去了右手的伤口还在流血。
“冷千浔。”他叫他的名字,许久之后,也没有下文。
白色的锦靴碾过他的左手,踩碎了他落在一旁的骨笛,居高临下的望着那曾经一度令他噩梦缠身的男人,他终于不再是被他压在身下,任他索求的那个淳弱少年。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将是一个残忍嗜血的魔鬼。
轻尘从前曾转着他腰间的那只骨笛同他说过,那只骨笛,是取材自他最痛恨的敌人左手的肱骨。
而如今,他那支骨笛已经碎了,就在刚才,在他脚下,轻轻的破裂了开来。
弯身对上轻尘带血的眼眸,他微微扬了扬唇角,也拔出匕首,从他身上,生生剔出那根可以制成骨笛的肱骨,苍白的过分的手指紧紧的拢住那根还带着红色血肉的左手肱骨,蹲身在轻尘身前,他开心的笑着,唇角的笑容就像小时侯得到了能令自己开心的玩具的阿离弯起的眉眼一样。
“你恨我。”轻尘的声音,已经开始破碎。
他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抬手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匕首扎进他的嘴巴里。
匕首穿过舌头,差一点儿就要穿喉而过,他那双冷艳好看的莹紫色的眼眸里,清楚的映出轻尘满是血污的脸,他抬手抚过他的脸侧,轻轻在上面拍了拍,随后笑着拔出了刚刚刺进轻尘嘴巴里的匕首,就着匕首上的血液,一笔一划,认真的雕刻起手中尤带着血肉的骨笛。
千里冢已经摇摇欲坠,就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他穿着他贯穿的白衣,半跪在轻尘的身前,没有在意身旁的环境。
低垂着的眼角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认真,直到将骨笛的最后一个洞刻好,他方才抬起眸来,对上轻尘的眼眸。
唇角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刚刚拿到糖果的孩子,他举起手中的骨笛,放到轻尘面前,笑着问他:“你看,好看么?”
轻尘已经不能说话,只是抬起那双还在流血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冷千浔的脸。
他刚刚问他,恨不恨他?
冷千浔没有在意轻尘眼睛里的情绪,笑着抬手在手中刚刚刻好的骨笛上划过,内力通过骨笛的洞口,吹奏起一道尖锐却动听的旋律。
答案是,自然是恨的。
大批的彩蚕从千里冢的四面八方飞来,很快,便将那个半躺在地上的人生生的埋没。
痛苦的叫喊声随着冷冷晚风响彻在千里冢,随后,一条曾经那般鲜活的生命,便在他温和残忍的笑意里,变成了一堆残渣。
而那能证明他刚刚还在这人世间的证明,也只是地上那一大摊鲜血而已。
生人体会千刀万剐之痛也不比如此,而他看着那副本该被人形容成惨不忍睹的场景,却只是觉得开心愉悦。
真好啊,轻尘死了。这是他做完这一切以后,最后的想法。
纯白如雪的衣袂被晚风吹起,带着淡淡血海棠的清香,他转身走出千里冢,一步一步,轻快而愉悦,身侧,彩蚕围绕,而在他身后,那曾经埋藏了他许多痛苦回忆的千里冢在那一刻开始坍塌,带着他此生最为憎恨的那个人的残渣一起,归为尘土……
这一年,轻尘死去,阿离被那个来暗黑崖求药的黑衣少年和他的哥哥带走,离开了这个给他留下黑暗的地方。
这一年,深邃的黑暗冰寒里,又开始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
……
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殇画宫,连带着殇画宫后的山野,也都蔓延出大红的颜色。
血海棠的花瓣随着飞舞的彩蚕飞舞在大片的鲜血中,寻找着他们最爱的食物。
这一年,离阿离被那个黑衣少年带走,离他与阿离分别,已有两年。
他穿着那身他贯穿的白衣,站在一片鲜血淋漓里,看着那个赠雪蚕给他的阿离的人跪坐在地上,从阿离身后将他拥进怀里,抬起带血的手,覆盖在阿离的眼睛上的这幅场景,淡然且随和。
雪蚕性寒,与阿离而言,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他安静的站在一侧,等那个人同阿离说完他想要说的话,让他安静死去,是他对他是顺应阿离的意思,送雪蚕给阿离只是为了帮阿离恢复一些从前的记忆的基本尊重。
“阿离,这漫山的艳红妖娆美丽,是哥哥送给阔别已久的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等那人终于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笑着走到阿离身前,就像之前的那许多次一样,残忍的问着阿离不想面对的问题。
“哥哥……”阿离抬起眼睛来,看着他的那双冰蓝色眼眸里,再一次蒙上了些许雾气。
他低垂下眼眸对上阿离模糊的眼睛,听见他叫他哥哥时,声音里的颤抖。
“你又一次,夺走了阿离最重要的朋友……”
……
从前,在暗黑崖的时候,他杀了许多听从轻尘的命令而去接触阿离,欺骗阿离的人。
他甚至让阿离亲眼见过他用彩蚕将那人啃食至尽。
可即使是这样,那时的阿离,也从未像此时一样,这样的伤心难过。
他看到阿离低垂下手,握住从身后拥住他的那个人已经失去生气的右手,大滴的泪水从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落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阿离那样无助的哭泣。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莹紫色的眼眸里,平静的没有半分波动。苍白的手指微微伸出去了些,就在快要触碰到阿离那头银色的长发之时,却又被他收回。
阿离从不轻易大声的哭泣,难过委屈的时候,他都不会流眼泪,只有真正伤心的时候,他才会会悄悄的流眼泪,从小便是如此。
可如今,阿离就坐在他身前那片沾染了鲜血的土地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