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会答应这件事赫里希恩并没有想太多,一是这事并不复杂,二是萨德拉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事成之后也并没有对萨德拉承诺的故事有太多期望。
“很抱歉,不过在那之后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并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我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教廷的风格。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这事一听就觉得像是临场编造的借口,非常不具备可信度,不过蓝缇斯并未立刻否定,只是默默盯着赫里希恩看了许久,仿佛在判断刚才那些是否是真话。
蓝缇斯知道,顾长安一直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朋友”,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长相、来历,只知道能做到次次避开他,必然是个很强大的存在,而且有时会提供他们帮助。如果赫里希恩没有说谎,那么告诉他故事的十有□□就是这人。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那个人没有救顾长安?
一条看不见的仇恨值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满,蓝缇斯已经决定如果哪天能遇见那个人,当场杀了。
与此同时,赫里希恩也同样在观察着蓝缇斯。对方的变化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如果不是外貌依然如旧,他想自己一定是认不出来的。
见蓝缇斯迟迟没有给出回应,赫里希恩犹豫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这话说出来不太好,但实际上……那个故事的结尾,是我个人擅自加上的,那个人并没有告诉我最后王子有没有找到夜莺。”
话音未落,停在面前的庞然大物便蓦然伸展开数米长的骨翼腾飞而去,而束缚着他的光牢还没有被解开——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自己看着想办法。
从赫里希恩的视线范围内离开,蓝缇斯坐在骸骨巨龙背上,并未下达明确的指令,只让身下这个外貌狰狞恐怖的大家伙带着自己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过。
距离顾长安死去,已经九个月了。从认识开始,蓝缇斯从没有这么持续长时间听不见顾长安的声音,而这个期限还在无限地延长下去。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最富余又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像这样没有意义地消耗时间其实并不多见。
因为没有顾长安在旁边的一分钟和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区别,可与此同时他又迫切地想要完成手上的实验,让他可爱的恋人从无边的沉睡中醒来。
而且还要为杀死教皇及其亲信做下许多繁琐的准备工作,他把自己的的时间分出大约六分之一来做这件事,之前还有六分之一用来寻找赫里希恩的踪迹,剩下的全部用来研究亡灵魔法及相关实验。
事实上蓝缇斯并没有特意去寻找过证据,也无法证明当初顾长安的死跟教皇有关,这只是他个人的直觉以及猜测结论,不过对于他而言也并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两个新上任的祭司和主教怎么会突然疯狂到虐杀一只小兔子?
回到实验室内,蓝缇斯在梅斯菲尔德摆放实验成品的那个大厅缓步走着,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视线从那一个个水晶箱上扫过。
尽管世人对梅斯菲尔德总是痛恨多于敬佩,但仍不得不承认其天赋,而蓝缇斯则认为这个同时集天才与暴君的评价为一体的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聪明。那些实验资料初看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熟悉了这方面的魔法与实验之后,梅斯菲尔德所取得的成果在他看来就还远远不够。
他在其中一个水晶箱前停下脚步,那里装着的是一个可爱的人类少女,金色的长卷发披散下来,衬得那白净的脸蛋更加小巧,就像是个沉睡的小公主。
蓝缇斯随手敲了敲水晶,少女竟然对此做出了反应,露出了一个娇俏的微笑,并睁开眼睛——其中一只眼睛是如翡翠一般的碧绿,另一只眼睛却是被换成了黑曜石,这两只眼睛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没有丝毫神采。
这也没办法,毕竟还只是个死物。
当他出现在那一家人面前时,这个女孩的父亲就害怕得瑟瑟发抖,为了活命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尝试过,主动把这个女孩推出来,请他将其带走并放过那一家其他人的性命。
不过最后蓝缇斯依然把她的父母一起用来做实验了,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既没少求饶痛哭,也有在意识到蓝缇斯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时,绝望之下的破口大骂。
畜生、恶魔、疯子、为什么还不去死……这些话蓝缇斯一个都没有在乎过,也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强大的人却要因为弱小者的一面之词而网开一面,甚至给予帮助,而原因只在于对方比自己弱、比自己痛苦、比自己可怜……这是蓝缇斯完全想不通的。他认为既然是想做又可以做到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放弃。
伦理、道德、情义……这些都属于他无法理解的范畴,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只是既然神说某些事情不能做,某些事情必须做,以前他也就一直那样照做了,而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为什么做自己的事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为什么说出的话一定要做到?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不幸而悲伤同情?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
这些蓝缇斯都不懂,而唯一或许能教会他理解这些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带走少女的父母也并不是因为对于少女的同情或者对其父母的懦弱感到憎恶,只是因为实验材料只有一人的话还不够而已。
“球球……”
第42章 谣言
顾长安的意识还停留在刀尖刺向自己脖子的那一刻。所以当再次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死掉之后又来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世界,而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了很久一样。
他一抬头,视线正对上一张惨白狰狞的面孔。
“!!!”差点吓死
靠坐在一棵树下的萨德拉默默望着一看到自己就炸成一个球的小白兔:“……”
“是你啊!”惊吓之下大脑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这才终于认出这是萨德拉一直戴着的那张面具,顾长安瞪着这个把自己吓得半死的家伙,“你这破面具吓得我以为自己死了之后下地狱了!”
“你没死。”
——废话一样,死了还能在这跟你闲聊吗?
如此腹诽着,顾长安注意到周围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这样的景象不知怎的竟然让他有点既视感,眼皮一跳:“这什么地方?你怎么把我弄来的?”
“伽蒙森林。”萨德拉如实说,“我救了你。”
并没有邀功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叙述这件事实而已,但顾长安心里那种莫名忐忑的预感一点都没有减少:“那我先谢谢你,然后呢?你救我跟这片森林有什么关系?”
“你睡了两年。”萨德拉说得非常坦然,仿佛这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我在这替你调理了一下身体状况。”
顾长安:你等会儿我得缕缕……
他躺在草地上,脑子里放空了大约十分钟,又沉思了一分钟,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一个激灵跳起来:“死闷骚哪去了?”
“……”
沉默了许久,萨德拉非常不解又略微迟疑地开口:“你还在意他?”仿佛这是什么很让人不能理解的事一样。
“如果我不救你,你已经死了,被他害死。”而且会死得非常凄惨。
说的都是实话,但可能的话顾长安实在不想去回忆那样的事情,他也有点不明白萨德拉的意思:“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总提那种让人冒冷汗的事?而且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带你回教廷,你就不会被注意。他不任意妄为,你就不会被盯上。他不放松警惕,你就不会差点死去。我说过他不适合你。”
认识至今已经时间不短了,这还是顾长安第一次听萨德拉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与他一贯言简意赅的作风并不相符,尽管语调依然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感。
他说的都是事实,无法反驳。顾长安愣愣地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如果你希望离开,”从树叶的间隙投下的光斑打在萨德拉银白的长发上,似乎使他看起来也有了那么一点人情味,“我可以让你生活无忧。”
“你这话说的,像是在挖墙脚一样。”小声吐槽了一句,顾长安也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实际上一觉睡了两年,醒来又突然面对这样古怪的事情发展,他已经有点死机了,“他不知道我在这?还是根本以为我死了?”不然没道理蓝缇斯会不在。
“这样吧,你先把这段时间的事跟我说说,就当给我点反应的时间。”
然后萨德拉就真的很耐心地给他讲述了这两年以来的事情,顾长安听得认真,同时又不由怀疑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请动萨德拉这样大段大段讲故事的人。
当听到蓝缇斯现在的状况时,顾长安下意识觉得一定是萨德拉说得太过夸张了,因为如果按照那样的说法,现在的蓝缇斯不就像是一个自我放弃,逃避现实的疯子吗?他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