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酒店的宴会大厅通常都会布置哨向能力抑制材料,以保证宾客交谈的隐秘性。而且,在这种场合下抑制自己的能力是一种礼仪与教养。
花筝看到了花原都和花簇的交谈,而且通过唇语“听”到了花簇的话,但因为花原都背对着她的方向,所以她并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当然,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并不是一件叫人意外的事。
“不好意思,请容许我离开一下。”花筝露出抱歉的表情,示意后离开人群,向着花簇和花原都所在的方向走去。
花原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靠近般在这时站起了身,对着已然到了面前的花筝道:“小筝来得正好,你姐姐看起来有些不舒服,帮我先送她回宫吧。”
花簇面色惨白,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花筝的到来,呆呆地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筝轻轻扫了她一眼,而后对着花原都恭敬道:“好的,父亲。”
王储殿下因身体不适而提前离场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二王女也随同一块儿离开则更让人觉得遗憾。
“殿下,你没事吗?”花簇沉默了一路,一直到达寝宫脸色仍处于紧绷的状态,花筝面露担忧,语气关怀地问道,“陛下和你说了什么?”
花簇坐在床沿上,感受到身边花筝的气息,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床尾正对的墙上挂着的那条赤红色马鞭。
那是花筝送她的第一件礼物,非常用心地亲手制作。她之前一直挂在书房,两人在一起后又挪到了卧室。
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她只是想在花筝不在的时候看着它入睡而已。
花簇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终究摇了摇头。
“我没事,可能有些累了。”
她怎么能仅仅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对两人的感情产生动摇呢?不将生日礼物随身携带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明明她之前从未纠结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在意起来?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了。
花筝轻轻揽过她的肩头,温声细语地道:“洗完澡我帮你做一下按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
花簇努力想要撇开脑海中花原都所说的那些话,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她需要什么事来分散注意力。
“……晚一些也可以的。”
“嗯?”
花筝从喉中发出低低的疑惑声,让花簇不禁有几分懊恼。她十分确信,对方不仅听到了,而且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怎么,是你累了吗?”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在她忐忑不安,羞恼混乱的时候,对方总还能保持最清醒的状态。
她偶尔会想,花筝和自己在一起真的能够感觉到快乐吗?
并不是有什么明确的征兆让她如此思考,更甚至可以说这个念头出现的时机总是很突兀。虽然她无法坦率地表达自己,但和花筝在一起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很多不曾体会过的快乐。她希望对方也是如此,希望自己能成为她可以托付的人,也希望两人在不久以后可以成为真正的灵魂伴侣。
可是,那种偶尔出现的微妙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父亲的话,真的只是为了挑拨离间吗?
花筝像是没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噗嗤”笑出了声。
“我现在可是被称为最强哨兵,而且……你知道的,我从不会累。”
这是一句实话,花筝的强大从另一个侧面得到了良好的应证。如果双方不是同性的哨兵和向导,在完全不做避孕措施的情况下,她后面大概已经跟着一串小包子了。
但同性哨兵和向导的受孕率确实低下,这也是大多数哨向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极力避免如此配对的原因。
可对于花簇来说,子嗣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她愿意和花筝如此亲密,只是因为她……想要如此。
“哼,大言不惭。”
可是,小筝也是这样想的吗?没有选择阿简而选择了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看来,得让殿下看到我的实力——”
花筝的话并未说完,花簇难得主动地吻上了她的唇瓣,强势地低喃道:“废话少说,抱我去浴室。”
她需要忘记这些混乱且毫无道理的想法,花簇很庆幸,这件事发生在花筝回来的时候,否则她一个人一定会更加胡思乱想。
长久的激情之后,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哨兵的体力确实可怕,花簇再无一丝精力去想这些,很快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花筝侧卧在花簇身边,单手支撑着脑袋,观赏似的凝视着王储殿下熟睡的面容,用指尖轻轻摆弄她散落下来的发梢。
对用不着睡眠的花筝来说,这是很好的夜间“娱乐”。
王储殿下的容貌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不仅赏心悦目,而且十分耐人寻味。即便是最挑剔的人,想要从她脸上找出缺点,最后也只能发现更多的优点。
花筝不止一次觉得,比起自己这种精心构造过的生物,对方才是真正的神之奇迹——这是她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分析得出的。
当然,美貌与地位也让她成为了高不可攀的存在,所以至今不曾有人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情。
王储殿下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视,只有她有幸能在这种情况下一睹其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姿态。若是被人知晓,一定会备受妒忌吧?
可是,她却并未因这样的福利感到心跳加速,反倒是刚才的疼痛让她更有感觉。
殿下在激动的时候很难掌控好自己的力道以及塞壬的能力,而这对她来说正是最好的奖励。所有需要激素才能实现的感官都由那直接产生的电信号提供,随之带来的是激烈的,疯狂的,深切的痛楚。
她总是能从中获得满足——如果那种感觉能称之为满足的话。
花筝能够感觉到花簇的动摇,甚至已经猜测出原因。然而比起解除她的忧虑,她更先感觉到的是动摇中的殿下比平时更加美味。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会有这么想的一天。”
即便只是在能力的作用之下。
如果问她担不担心花原都暴露她的真实情况,她可以万分自信地说,这丝毫不值得忧虑。她能说出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而陷入爱情中的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物。
花原都固然能告诉花簇她被设定为没有感知的这件事,可他又如何证明她不会在这之后产生感情呢?
这不正是人性的复杂之处吗?
虽然她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法被称之为人,但只要花簇相信她就足够了。原本不具有感情的生物只为王储殿下一人产生了情感,只为她一人而生,只为她一人而死。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动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传奇真挚的旷世绝恋吗?
起码“只为她一人而生,只为她一人而死”是真的,所以其他部分编造起来没有丝毫的困难。
她知道花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明明她的选择更加明智,更加合理,陛下却因为私人感情想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对于人类而言,感情实在是最大的绊脚石。它总是让人难以保持理智,引起无谓的争端,不停地重复悲剧。
还好,她没有这样的障碍机制。
花筝低下头,小心地吻在花簇的发丝之上。
还好,理智是她永远的伙伴。
章节目录 滋味(八)
“侯赛因,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在做什么吗?”霍尔曼面带怒色地闯进侯赛因的办公室, 将一叠厚厚的纸质文件扔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 “陛下同意你来协助我完成的,不是让你花盛朝的钱来完成自己的狂妄。”
侯赛因垂眸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件, 笑道:“老朋友,用不着那么激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况且我也有独立项目和专项拨款,你这句话未免太伤人心了。”
“你的独立项目不是完成了吗?那之后我从没听说过你有什么专项拨款……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究竟想做什么?”
侯赛因摊了摊手, “我不相信你无法从这些资料中看出我想做什么, 也确定你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授权的。为什么不肯承认现实呢?海拉大人想要获得自由。”
“你该明白,自由对小筝来说毫无意义!”
“可对海拉大人将要完成的伟大事业来说, 自由是必须的。”侯赛因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光脑投影, 一个看起来像是生物神经网络的立体模型瞬间出现在了霍尔曼面前, “你知道自己正束缚着什么样的存在吗?她将会成为人类进化的关键, 将能让人类互相理解, 最终让这世界再没有战争与伤害。可是, 你们……创造了如此神迹的你却让她被那些小小的‘害虫’掌控着,来服务一个自私自利的帝国。”
霍尔曼面色铁青, “你这个疯子!难道想为人类创造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吗?小筝……小筝她并不是为此而生的, 她不过是一个出生方式有些特别的女孩,她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