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慢慢看风景吧，为兄先去掌舵了。”伏书尽说完就起身走了，将空间留给二人。
灵舟行驶在宽阔的韶江上，又快又稳。
“我对S市都快没印象了。”伏梦无看着窗外风景，慢慢回忆起来，“尤其是韶江边上。三年前兄长还没建造直达的站台，我一般都是从市中心的高铁站出发，回屏仙阁。”
三年前她们刚穿越到此地的那段时间，倒是回过屏仙阁。当时伏书尽和千灼、枣沁都穿着这个时代的衣服，组团来接，把刚从古代过来的她们吓了一跳。
再后来夙绥出了事，伏梦无也因念抚云的缘故失忆，如今一晃三年，姑且也算是重游故地了。
夙绥吃着糕饼，安静地听她叨叨，将往事一件又一件提起。
江上的风带着淡淡的水味，吹拂起二人的发丝。
水路比空中航线慢许多，但也让她们得以有个缓冲的时间。伏梦无说累了就歇下来，喝点饮料，吃夙绥喂来的曲奇饼干，时不时看向两岸的风景。
“我在想，以后我们的新住处要买在哪里？”伏梦无鼓着腮帮子，边吃曲奇边问，“城市里还是要住，从屏仙阁里出来工作，实在是太慢了，每天还得在两个城市来回跑。”
“梦无是不喜欢Z市的小窝么？”夙绥问。
伏梦无先是点头，仔细想了想，又摇头，“那间房子不够我们住，我想给你购置一套足够宽敞的，靠近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新房里面要装上仿照温泉的汤池，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沐浴了。再造个花园，修炼静室也要一个，然后是伏霜的房间……”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这才停下来，看向夙绥，“绥绥觉得呢？”
夙绥眯起琥珀色的眸子，忽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柔声提醒：“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回家以后全听你的。”
伏梦无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她不久前在高铁上就说过的话，于是笑起来：“也行，到时候我找个熟悉Z市的人，带我们去挑挑地皮，要是有合适的别……别什么来着？
“别墅。”夙绥接过话。
“嗯，要是有别墅，也可以的。”伏梦无点头。
她们现在已能像一对妻妻那样，十分自然地聊着这些话。
伏梦无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她究竟是因为恢复记忆，才摆脱了和夙绥拘谨着交往的状态，还是借由恢复记忆，稍微摸索到了和夙绥交往的窍门。
实际上，她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会对夙绥说那么多事，也算是在努力回想。
这会儿与夙绥闲聊时，伏梦无还在思索这个问题，而后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弄错了，她们在一起太久，对彼此的性格、喜好和习惯都太熟悉了，交往时根本无需什么窍门。
——那不过，是对彼此发自内心的爱与关怀罢了。
于是伏梦无干脆就依着感觉走。她觉得该停下来听夙绥说，就会停下来看向夙绥，觉得夙绥讲累了应该喝口茶，就把茶杯递过去，顺便问她要不要吃点曲奇饼干，或者其他的糕点——灵舟上有自助餐区，她们想拿什么吃都可以。
花了一个半小时，灵舟才停靠在屏仙阁内的水域，但伏梦无和夙绥一路上都挺愉快的。
现在毕竟已经不是古修真界时代了，屏仙阁的建筑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动，水域另一端的事务殿不再是古式的楼阁，而是足有二十层的玻璃幕墙大厦，外围笼罩着防御结界。
不过水域这端的楼阁殿宇——供伏梦无生活和修行的区域，从寝殿、修炼静室、书房、药房，再到濒临水域的观景台“微涟榭”，仍保持着一万年前的老样子，最高也不过三层楼，黑瓦白墙，立柱都是上古灵木所制，再放一万年也不会朽。
这地方伏梦无熟得不能再熟，也不需要谁领路，她一踏上观景台，就拉着夙绥朝寝殿走。
“我们先去放行李。”伏梦无柔声，“兄长老早就派人把‘梦眠楼’打扫好了，今晚可以直接住下，不用花时间收拾。”
她们走了一阵子，伏梦无又问：“绥绥，有没有想这里？”
她与夙绥双双失忆后的三年里，夙绥自从离开雾凇镇，就始终在Z市教书，因着“天道”定下的“三年不可见亲属”之劫，这三年内夙绥也没有办法回到屏仙阁。
“嗯，是有些想。”夙绥轻声地答，目光始终停留在周围的建筑上。
这里叫做“共枕居”，是她们一万年前大婚后的定居地，她与梦无，少说也在这里住过三四百年。
夙绥自认为在凡界只有两处可以被称作“家”的归宿地，一处是雪狐族的旧都“西沧郡”，另一处则是魔族屏仙阁的“共枕居”。
如今的这个时代，雪狐族已从朔方的西沧郡迁移到E市的雾凇镇，而其掌管者也不再姓“夙”。因此，她现在只剩下一处归宿了。
二人一起走过青石板砌成的小道，不一会儿就到了梦眠楼外。
伏梦无走上前，唤出魔息贴在掌心，往门上一印，解开结界，推门走进去。
“还挺干净的。”她深吸一口气，只闻到灵木家具散发出来的淡香，转头朝夙绥笑，把行李从储物玉佩里搬出来。
“嗷！”一回到家里，夙绥颈上的白团子立即跳到地上，变成小雪狐，兴奋地在桌底椅子边蹿来蹿去，还从一个角落里扒拉出磨爪子的板，抱在怀里，就地打了个滚。
伏梦无和夙绥相视而笑。要不是她们知道伏霜的岁数，这会儿指不定还以为是贪玩的小狐狸在撒欢。
“伏霜也很久没有回家了。”伏梦无轻叹，又想起了些事，“我们飞升时，它应该被我抱在怀里吧——原本我们是想一家三口回神界的。结果一穿越，伏霜就被削去了原来的境界，变成了你平时带的白团子，气息尽敛，陷入沉眠，我只好带着它去雾凇镇，让寐夕婵给它做治疗。”
伏霜在角落里嗷了一声，有些委屈地扒了两下抓板。
伏梦无忍不住对它招招手，伏霜立即丢下抓板，冲过来跳进她怀里，嘤嘤呜呜叫着，蹭她衣服。
它倒不是在撒娇，伏梦无一下子就听懂了它的意思，愣了愣，哭笑不得地看向夙绥：“我记得你说伏霜能稳定化形的第七日，就需要进食了？”
夙绥点头。
“那我叫人拿吃的来。”伏梦无揉了揉伏霜，拿出通讯器，给伏书尽发了些伏霜喜欢的食物，想了想，给自己和夙绥也要了两份牛肉面。
讯息发出去还不到十分钟，一旁的桌面上自动显出一个迷你传送阵，继而一道白光闪过，伏梦无需要的食物就全部出现在了桌上，餐盘和碗筷勺俱全，甚至连盛放各种调味料的小碟子也有。
伏梦无抱着伏霜坐下，将它放在桌上，分出一套餐具递给夙绥，摆好菜肴和两碗牛肉面，把伏霜喜欢吃的全都摆到它面前。
结果伏霜并没有立即吃，而是衔住一双筷子，从桌上跳到椅子上，体表白光一闪，居然显出了人形，变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拿着筷子，两眼放光地准备夹菜。
第66章 棋子
伏霜的突然化人吓了伏梦无一跳, 见伏霜身上只有一件白绒绒的连衣裙, 一看就是狐毛变化的, 还赤着脚, 她连忙唤出一套衣服, 让伏霜穿上。
“我不冷，娘亲。”伏霜转过脸朝她一笑, 声音轻柔, 接了衣服放在膝上，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她是真的饿了, 风卷残云般把菜往嘴里送, 腮帮子渐渐鼓起来, 很快又瘪下去。
“慢些吃。”夙绥看着她笑道, 接着看向伏梦无, “我们也吃罢。”
这是她们回家后的第一顿饭。伏梦无吃着味道并不熟悉的菜, 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屏仙阁从不轻易换厨修，除非生老病死或飞升。一万年, 这些厨修不知道换了多少代, 要么寿终正寝，要么飞升上界。
修炼者们的毕生追求，莫过于飞升。像她兄长、她的师父师娘那样，从古修真界待到今天也没有飞升的情况，伏梦无还是头一回知道。
但她转念又想到“天道”的规矩，想到这些跟她亲近的人恐怕是被强行延寿和禁止飞升，心里隐隐恼火起来。
她想早点带着夙绥回神界, 结束这一切，又怕她们离开以后，此界的一切便会宣告终结。
毕竟对于神界而言，此界只是司命神创造的所有剧本里的一个篇章罢了，只为提供历劫任务而存在。
一顿饭吃完，伏梦无已有了新的想法。
伏霜吃饱以后又变回了小雪狐，挺着溜圆的肚子窝在夙绥怀里，蹭她的手。伏梦无刚才给她的衣服都消失了，大概已经被她收在了储物空间里。
“绥绥，你和伏霜先在这里休息。”伏梦无起身，“我去找兄长商量点事。”
“为何不让我与你同去？”夙绥也站起来，抱着伏霜问她。
她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
“只是想起一些关于屏仙阁的事，打算向兄长确认一下。”伏梦无找了个借口搪塞，“你们先休息吧，长途跋涉也累了。”
她走到门口，又听夙绥提醒：“梦无，若是跟历劫相关的事，请你务必与我商量，除此之外，我都听你的，唯独此事不可轻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