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那时小婵已经醒来了。”夙绥低声说完,闭起眼,让她帮自己幻化出眼影。
现在的校剧院喧哗声不断,对于大一的新生们而言,今晚将是他们进入大学后,观看的第一个大型晚会。
和小学、初高中玩玩似的晚会不同,大学的晚会由社团联合会与学生助理会共同筛选节目,尽可能让每个社团的节目都有出场机会,且每个节目的质量都是过硬的,不存在敷衍,也不允许随意对待。
新生晚会总共有二十个节目,哪怕每个节目少则三分钟,多则七分钟,一个个轮下去,外加还要穿插现场互动,等轮到剑术系社团上场,已经将近七点了。
伏梦无一走上舞台,站了没多久,忽然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台下投来。
危机感让她下意识看过去,与台下的一名白发少女对上视线。
她的视觉有境界加持,哪怕距离几百米,都能看得很清楚,自然也就看清了少女发间的双角。
……龙族?
她惊愕时,主持人已经念完了稿子,而社员们也纷纷站位完毕。
定了定神,伏梦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膝端坐,等到灯光打下来,她才收回目光,开始抚琴。
只是心里仍觉得奇怪。还在古修真界时,龙族的成员就已经少得可怜,这个时代天地灵气如此稀薄,更不可能孕育出龙族。
除非……这位少女是蛟族的后人。
但伏梦无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蛟族盯上。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那名少女,不管是在古修真界,还是在这个时代,她甚至都没有跟蛟族有过任何往来。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夙绥吸引过去。
与排练和彩排时大不相同,舞台上的夙绥虽用着未长开的小身体,散发出的剑意却令人震撼。加上伴奏本就是战斗曲,她衣袖翩飞,舞姿轻盈,灵动而不失端庄,每到旋律激昂的时候,台下都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领舞的居然是剑术系的寐夕婵?!看不出来啊!”
“没想到夕婵小学妹个子娇小,拿起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奶凶奶凶的夕婵小姐姐超棒!”
掌声里还夹杂着对于“寐夕婵”的评价,声音虽然很小,但伏梦无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禁有些遗憾,莫名生出别的想法来。
——要是能让夙绥用原本的模样跳剑舞,应当会更加令人惊艳吧!
想归想,眼见着表演即将到尾声,伏梦无突然抱琴起身,掠向夙绥身后。
紧接着,观众们就看到抚琴的蓝衣女子化琴为剑,轻轻搂住领舞的少女,两柄剑一触,登时响起“铮铮”之声。
伴随剑吟,寒气扑面而至,大片大片的雪花被水灵力幻化出,朝观众席纷落。
“我去,这是什么?”
“自带特效吗?!”
“诶,好像是从舞台上飘来的雪花,不是从顶上飘来的。”
“冰冰凉凉的,居然不是投影,是实物!太厉害了吧!”
顿时全场轰动,不少观众受到节目气氛的感染,纷纷去接住落下的雪花。然而等到灯光全部亮起,雪花也跟着消失不见。
而伏梦无也赶在灯光亮起前,将夙绥放下来,再次把手里的剑变成琴,托在手中,与社员们一起向观众鞠躬谢幕。
她能感觉到,那名蛟族少女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
甚至比原来添了些杀意。
从后台离开校剧院,走到外面之后,刚才一直保持严肃表情的社员们纷纷露出笑容,甚至还有几个社员嗷嗷叫着抱成一团,为顺利进行的演出感到兴奋。
“吓死我了!还以为会在学弟学妹们面前丢脸,没想到夙……小婵一个人就撑起场子了!”
“真丢人!有这么厉害的两位大佬领着,还满脑子丢脸?皮痒了是不是?”
还有人悄悄地询问伏梦无:“伏助理我想请教一下,您的寒风和雪花特效是用了什么法术?我们剑术系……不怎么教法术的。”
伏梦无还惦记着那名蛟族少女,言简意赅回答完社员们的困惑,转身就要往校剧院的后门走。
“怎么了?”夙绥一把拉住她,诧异地问。
“台下有个学生很奇怪,我想去看看她。”伏梦无说完,只见夙绥自己撤去易容术。
“我同你一起。”虽然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夙绥毫不迟疑地将她的手牵得更紧。
结果二人还没走到后门,紧闭的门就被人从里推开。
白沉刀关上门,推着轮椅走出来,一眼和夙绥对上目光,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听白弥开口:“表哥,刚才在台上弹琴的,应该就是这个魔族。”
她说话时,一直放在膝上的手也抬起来,直指伏梦无。
白沉刀看了看伏梦无,又看了看夙绥,为难地接过话:“弥弥,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白弥冷笑:“表哥,世界上可没有第二个伏书尽啊!那股油腻的魔族气息,哪怕变了性我也认得出来!”
伏梦无虽然不认得这对蛟族表兄妹,但听完白弥的话,她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哭笑不得。
伏书尽是她的同胞兄长,现在应该是屏仙阁的主人,据云明月的情报,他是从万年前一直存活至今的魔族。
伏梦无最明白自家兄长的讨人嫌之处,她和兄长都还年少时,就亲眼目睹兄长在三年内换了三十多位道侣,平均一年换十位,可见她兄长有多能惹桃花也有多渣了。
不过伏书尽渣女子无数,却始终没有碰过任何人,直到三百来岁明媒正娶了一名仙修者做妻,才算破了元阳,此后虽然还是喜爱四处惹桃花,但因着悍妻在,他与所有女子的关系也仅仅止步于红蓝颜。
但这些都是伏梦无穿越前的事,如今已和古修真界相隔万年,按照正常的情况,她那位仙修者嫂子应该已经飞升了,悍妻一走,谁也不晓得伏书尽会不会继续招惹小姑娘。
不过看这名蛟族少女的反应,想必她已经见识或经历过伏书尽的招惹了,不然也不会从刚才起就杀意外放。
伏梦无还没解释,夙绥就将她护在身后。
“这是我的妻子伏梦无,伏书尽是她兄长。”她看向剑拔弩张的白弥,淡淡地介绍,“我妻子沉睡三年,所有情报都被隐藏,故韶江蛟族才没法获取她的信息。”
她顿了顿,“你认错了人,白弥长老。”
白弥脸色一变。
“你又是什么人……”
她话音还没落,白沉刀就打着哈哈截住话:“抱歉抱歉!她是我的表妹白弥,因为腿疾,她从出生起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族中,也就前两年才被允许跟着我离开韶江。”
白弥剐了他一眼,一脸嫌弃。
“表哥,你话好多,嘴巴要挨缝了。”
嫌弃完,她转向伏梦无,垂眸道歉:“对不起,是我气糊涂,冒犯前辈了,一会儿就向前辈赔罪。”
虽然是道歉,她的声音却冷得跟冰碴子一样,很是生硬。
-
半小时后,妖谷猫咖用餐区的包厢内。
伏梦无坐在夙绥身边,等餐时听夙绥和白沉刀寒暄,听完才弄清了一些关系。
原来白沉刀是这家猫咖老板娘的丈夫,通过妻子认识了夙绥,夙绥就是从他手里低价购得了她们现在的住处。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白弥居然就是夙绥才提过的人——即和寐夕婵时常有通讯往来的那名蛟族女子。
而白沉刀带白弥来莲都大学,正是因为白弥上个礼拜和寐夕婵承诺过,会在新生晚会当天到Z市找她。
“弥弥是负责传承族内秘术的长老,平时被管得很严,连电子产品都不让碰。”白沉刀倒了杯茶给白弥,“久而久之,她本人也比较排斥这些,平时和小婵基本都是书信往来,偶尔才会用我的通讯器和对方传讯。”
白弥接过茶,默不作声地喝。只要不说话,她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端庄的大小姐,冷艳而高贵。
然而她只要一开口——
“表哥,你有闲心说这些风凉话,倒不如尽早给我弄两枚传讯珠来。”
冰碴子一样又冷又硬的声音,配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刻薄的话,令谁听了都不舒服。
伏梦无在心里默默把白大小姐移出了寐夕婵的女友考虑名单,看服务员把小蛋糕端上来,她顺手切起蛋糕,喂给夙绥。
蛋糕刚送进夙绥口中,她就听白弥继续说下去:“一会儿我还要回莲都大学找小婵,恕不能久陪。”
“她现在不方便见人。”想起寐夕婵沮丧而绝望的表情,伏梦无脱口而出。
白弥一怔,“她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在新生晚会上演出么?”
“我妻子说得不错,小婵的确出了些事。”夙绥接过话,“至于刚才的演出,她也并没有参与,是我易容成她,替她领舞。”
“她怎么了?!”白弥突然提高声音,青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怒意。
“我答应过要来见她,不管怎样都要遵守承诺。”见没人回答,她一字一顿说完,摇着轮椅就要往外走。
白沉刀忙拦住她,而后转向伏梦无二人,诧异地问:“小婵究竟出什么事了?现在她本人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