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被布置成祠堂的模样,正中央摆放着一口镶着金丝楠木,雕刻着繁复镂空花纹,边缘染着黑红粉末的陈年久棺。棺材板被规规矩矩的摆放在棺材上空,正前方摆着一张年轻男女的黑白合照。
女孩是从未见过的乖巧可爱,男人则是比她大上一点的俊才英杰。不知是不是祠堂的蜡烛照射出的光晕太过暗沉,那男人低头浅笑的模样与刚才的洛远山相差无异。更让寇非惊异的是,他细细观详女孩眉目,竟发现她与洛远山亦是相似。
“你的朋友应该就在这里,我看见它们将他关在里面。”洛远山拽着他的手将他拖拉硬扯到棺木前。寇非自然早就注意到那模样怪异的黑红棺材,棺材板缝间有一缕灿金流发,他小心摘下细看,是顾泽的。
“在棺材里?”寇非哑声问。
洛远山点头,又将他推向棺材边缘,“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棺木看似沉重实则内有玄机,洛远山在棺沿边按下一处,棺材板边缓缓升起移向另一侧。腐朽陈旧的气味从棺缝中蔓延,随着一股白烟升起,棺内景象徐徐展开。
那是一个姿容瑰异,半张脸被血红鬼花占据的青年。他着一身凤冠霞帔,大红嫁衣绝尘绝世,灿金流发不知怎的竟变长了一大截,被人整整齐齐的梳理在腰间。
如果单看衣着,寇非一定会认为是古代那家艳若桃李的新嫁娘。可是,寇非视力一直良好,他不光能看清楚那新嫁娘性别为男,更能从那张惨白无血色的精致面容里认出他姓甚名谁。
眼前的场景太难以置信,毕竟被人换了新娘妆又躺在棺材里,怎么看怎么令人担忧。寇非一时间只想着确认顾泽是否还存有残息,身后的洛远山倒是被他忽略了。于是,但他察觉不妥时,身后黑影闪过,随后背脊一凉,眼前一黑,便被结结实实推进了棺材里。
头顶传来棺材板移动的响动和嚣张的恶劣嘲讽,“小朋友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想着对一个心理师撒谎。”
棺木内腔远比初见时大,两个模样身高端正的青年倒是勉勉强强容得下。可是寇非一点也不想被关在里面,他试图举手将快合上的棺材板推开,手臂却被另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掌握住。
在黑暗中,顾泽的双眼亮得惊人。
黑暗中不知是谁的心脏越来越响,鼓动声从这具身体传到那具身体,几乎快将棺木震开。
寇非冷静开口,“从里面好像打不开?”
顾泽微微点头,,随即又想到棺材里太黑,两人都看不见,便放轻声线道,“别费劲了,能打开我早就出去了,那还会等到你来。”
寇非并非擅长言辞,顾泽也没精力再装“明媚开朗”,两人同待在一处狭窄封闭的空间内,呼吸着从棺缝中渗出的新鲜空气,沉默寡言的如同沈君清。
忽然,寇非轻声问,“你怎么被关在这里了?”想着现在还不知在何处的吴悦和沈君清,他瞥了顾泽一眼,虽然只看见了漆黑一片,“你不见了,沈哥他们都在找你。”
黑暗中衣服悉悉索索的磨蹭声愈加明显,顾泽的大红嫁衣随着他的举动摆动,寇非听见他一声轻笑,“别担心,我留下了记号,沈君清能找到。”
寇非“哦”了一声,继续追问,“那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啊?”
这次他没有听见顾泽的回应,良久后黑暗中才传来轻轻柔柔的叹息,和顾泽的一句答非所问。
“寇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现在,你想知道吗?”
第40章 顾泽
顾泽的故事充满着浪漫主义的颓废与枉然。
他出生在一座被繁花素锦包裹着的阁楼里。每年春天都会有无数的花瓣绽放,再至秋冬凋谢,而他每天要做的事便是数着楼前花开花败,乌黑的眼里倒影着破碎玻璃里的人来人往。
他的世界里除了一本古老的《格林童话》,便只有母亲歇斯底里的嘶喊。
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直到母亲的喉咙再吼不出一个音节,楼前的花瓣被潮湿的地气侵染,醉酒的微醺从他从未见面的男人身上蔓延。
年仅三十却头发花白的母亲那一刻像是拥有了无数力气,狼嚎一声扑上去紧紧抓着父亲的脖颈,用羸弱的身躯挡住了涌进的人群。
她第一次用那双每日盈满绝望的眼睛望向他,拼命尖叫:“快跑——!”
他没跑。
他也跑不了。
父亲的仆人将他抓住,扔在了男人脚边。
男人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脚磨到一旁,捂着口鼻命令仆人擦亮与他接触过的鞋面。
他从那一刻醒悟,自己很脏,很讨人厌。
被仆人抓住的母亲急得冲他目呲欲裂,高声嘶喊着:“你走啊!你走啊!”
“这就是你给我生的‘器官’,看上去和你一样蠢,笑都不会笑。”男人对母亲的嘶吼充耳不闻,反而围着躺在地上的他转了几圈,最后颇有兴趣的俯身用手指挑起他稚嫩的下颚,“小子,你笑一个,你笑我就放了你妈妈。”
他笑了。
据说是男人说话后的下一秒就笑了。
眉开眼笑。
他笑着,趴在地上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仰视着背对着阳光的男人,说,“要说话算话哦,大叔。”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的父亲,从未见过面的血缘相连的父亲。
父亲的身体出了问题,据说从未治好过。原本是听天由命的结局,他却不知从何处听来了用人体培养器官再移植的邪门歪术,兴致昂扬。父亲年纪尚不算大,放不下手中的权钱,暗中搞大了不少女孩的肚子,最后从她们生下的孩子中挑选出最健康的孩子作为“替代品”,就等着长大后从他们的体内挖出最合适最健康的器官。
他很幸运——他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他很不幸——他被选为了恶魔的祭品。
黑暗中不知是谁的叹息响起,陡然间惊醒着一方悠然甜梦。
顾泽的声线浅淡,全然无往日的蓬勃生气,寇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说着,就像讲述着他人的故事。
“他从不限制我们的自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躺上手术台,给他开膛破肚。”
寇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张张嘴,喉咙间发出颤抖的声线,哑了一般难以发声。
“有人想过告发他,还没走进警局就死了,找不到一点疑点。我用了十年来表忠心,又背上他暗地里不少罪名才最终踏进警局大门。可是,在那里我仍然看不见一点光亮。所以在一年前开始,我就偷偷往心脏里注射药剂,只要他敢要那颗心脏,我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何必呢……”寇非最终吐出三个短暂的音节,身体却不由自足的颤栗。
“怎么回事?”顾泽吐出一口浊气,冰凉的手指顺着身体的感应摸向寇非略有湿热的脸颊,“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同情我……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我活不了多久了,那药的副作用提前发作,我已经撑不到做手术的时候了。本来我是没有遗憾的,早死晚死都是死路一条,挑也挑腻了。只是上次和你们一起在榕皖遇险,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令我在意的人。想不起名字,也记不起样貌,但是我昏迷的时候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我的直感告诉我这里有他的痕迹。”
他手指轻轻在寇非的眼角磨蹭,漆黑中棺木中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你愿意帮我的,对吧,寇非?”
是明明平平淡淡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偏偏身旁还躺着一个比你更泪眼婆娑的家伙。
真是有趣。
听着黑暗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顾泽哑然失笑,“你怎么比我还难受,明明我才是最该伤心的那人吧?我都没伤心,你伤心什么?”
他自顾自的说着,身体却轻轻的靠了过去,紧挨着寇非冰凉的手脚将自身温度渡给他,“我给你说的这些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沈君清。他人最死心眼,做事又没底线,如果他知道了我们两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泽的安慰还是起了一点小效果,至少寇非哭着哭着终于缓过了劲,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我呢?明明沈君清也不能知道的秘密,为什么单单告诉我呢?
顾泽浅笑一声,仿佛将棺木内所有的悲绪与哀愁化解,“死前还有个和自己一起躺棺材的人,也是种缘分。”
“如果是沈君清呢?”寇非突然打断他的话,“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沈君清或者吴悦,你也会告诉他们这些吗?”
寇非想着他也许会思索一会,谁知他的话音未落,便响起了顾泽略微惊异的疑惑,“告诉他们?不,绝对不。你还没察觉吗?他们两人一个比一个狡猾,还会骗人,我们两还是离远一点好。”
“难道你……”,寇非终于找回自己理智的同时发现身下出现细微异常,坚硬的手掌被蠕动着的细小生物侵占,顺着他的手掌开始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向整个棺木爬行,不过须臾,他的视线内除了黑暗中浪潮一般蜂拥的生物,再无其他。
他心下震惊,正想摆脱,却更惊异的发现那虫子像是禁锢着自己一样,身体动惮不得一分。却突然,他眼角升起一缕昏暗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漆黑棺木。被光线吸引而去,他眯着眼好不容易逆着光看清了坐于棺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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