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蛇夫座特工,罗兰精通几十种星际之中的通用语,能基本辨识的达上百种,但是这种语言他连听都没听过。他仔细听着,似乎发音方式与牧神星的角人语言有某种相似之处,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对于能够听懂完全没有帮助。他尽量录下了那些声音,打算发回蛇夫座让那些语言学家来分析一番。
忽然间,在那几个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屏幕里面,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某种东西,某种没有形状的东西,正在从上向下一点点降落下来。那似乎是某种透明的介质,光线在里面发生了不同寻常的折射和扭曲。可是忽然间,在那介质中有什么东西缓缓张开了,就像嘴一样缓缓张开了。从屏幕里看过去,就好像空间在伊森上空发生了古怪的扭曲。
他凑近了显示屏,揉了揉眼睛,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那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伊森上空分开了,就好像整个空间包括伊森在内正在被吸入那个缺口之中,一切影像都变得扭曲起来。就在此时,伊森骤然睁开眼睛,所有触手突然同时舞动起来,狂烈地甩动在空中,就像是在挣扎一样。他看到了伊森举起双手挡在面前,似乎害怕即将被什么东西碰触到一样。他的挣扎过于剧烈,以至于整个船体都在隐隐颤抖。
罗兰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派人进去救援。但是他转念一想,现在这种未知的状况,如果贸然让人进去,恐怕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太冒险了。
况且,伊森本来就是一个威胁。
他马上下令封锁伊森居住的套间附近整段走廊,并且不准任何人接近。而此时在屏幕里,那种透明的东西竟然似乎伸出了某些东西,将伊森的触手纷纷缠绕住。接触的地方有极强的热度爆发出来,瞬间有爆炸声响起,火花四溅,船舱中燃起火苗,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灭火的装置自动从天花板降下,喷洒出大量的水。
那惊人的爆炸另整个飞船都在摇晃,罗兰惊得向后退了几步。他紧张地向主脑查看毁损情况,好在主脑报告说没有什么致命损坏,目前修理机器人已经出动维修了。
而比警报声更响的是伊森痛苦的叫声。只见他那些被接触到的触手像是被烧焦了一样,长长的一截都化作烟尘四散开来。他连忙收起还未被捉住的触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慌忙扯开自己的睡衣,用手擦着胸前的那个奇怪的徽记。
在徽记被彻底清除后,所有触手也已经都回到身体里。伊森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着那上空扭曲的空间不断晃动着,从那团物质中间不时出现一些舌头一样的凸起,四处摩挲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所有火都被自动装置扑灭了,整个套间里一片狼藉,但那种古怪的透明物质却似乎渐渐消散了,就像气一样消失了,不曾存在过一样。
床上的伊森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踉跄着扶着家具进了浴室。
罗兰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他靠在椅子上,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所以……伊森并不是无敌的。那种透明的东西……似乎是可以伤害到他的?
还有那个被他匆忙擦掉的徽记……当初在救了他以后在他身上看到过……
那徽记是谁给他的?与那透明的物质是什么关系?伊森一直不睡觉是否与此有关?
**********
伊森坐在浴缸里,任由冰凉的水淋在他身上。他全身都在发烫,就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他的呼吸尚未平复,心跳仍然快到像要燃尽余下的寿命。他颤抖着手撩开被水打湿的额发,一阵剧痛才令他发现他的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脱落了,指尖的皮肉都已经发黑碳化,并且没有像以前那样快速地自我愈合。
原来这就是熵与序接触以后会发生的情况……他会被严重烧伤,而对方……那出现在梦境中巨大的的全身布满各种眼睛的生物与他接触的地方也会少量气化。
他甚至都不是完全熵化的个体,如果是熵神和序神相撞,恐怕产生的威力会比正反物质相遇释放出的能量还要可怕。并且,双方都会在那样的碰撞中发生湮灭,两种能量会混合在一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想不出来了。
那么,如果是现在的他被注入了序神之卵溶液……就相当于给他的血管中注入了硫酸……
他可能会死吧……
死去,是不是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活着了,是不是就终于能够休息了?那是更好的选择吗?
他将手按在左胸口,那本该画着徽记的地方。现在塔尼瑟尔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没有了。
“好好活着,替我去看看。”
这是塔尼瑟尔最后的请求。
好好活着。
伊森在冰冷的水中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洗好澡换好衣服后,伊森离开了房间。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到他出来后全都恐惧地后退,没有一人敢上前。好在此时罗兰的指令来了:戒严解除。
显然塞缪也感觉到了之前的爆炸,但是被士兵拦住了。他看到伊森出来,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你特么又在搞什么!”塞缪上下打量他一番,很快发现了他右手焦黑的中指和无名指,“手怎么弄得?”
“没什么大事。”伊森说。
“都烧焦了还没什么大事!喂!你们这儿有没有医生啊!”塞缪冲那些士兵喊道,但是所有人都用一种如临大敌的表情看着他们,没人回话,反而都迅速走远了。
伊森安抚地捏了捏塞缪的肩膀,用一种哄女朋友一样的耐心语气道,“真的没事,过两天大概就好了。你不要一点小伤就大惊小怪。”
“这是小伤吗?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地走?”
伊森却忽然勾起嘴角,微微歪着头看着塞缪,“既然你这么关心我,我跟你一起走好了。”
塞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他仔细看了伊森一会儿,也分不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喂,你特么逗我呢吧?”
伊森却摇摇头,“我认真的。”
“那怎么行!你现在去了地球就是找死啊!你知不知道地球现在把你当成头号危险分子!”
伊森却心平气和地回了句,“可是你不是一直就打算着把我带回地球吗?”
塞缪一愣,困惑地皱眉,“你在说什么啊?我带你回去干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要我回去,不过我猜,大概是想要报复吧。”伊森经过他身边,走向不远处的公共休息厅。他的眼神微微低垂,在背对着塞缪的时候,露出了几许黯然,“我在茧化期的时候,知觉范围变广了不少。我听到了你用塔尼瑟尔给你的万息球与地球联盟的人通话……好像是德里克对吧?我知道你在伊芙星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了,否则仅凭你自己,也不可能有办法闯入塔尼瑟尔城堡的地下室救我。还有,我们的飞船航线原本是向着阿莫尼亚星的方向行进的,最后却偏离了航线到了第三帝国和蛇夫座联盟的边境,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根据你与德里克的对话,也基本可以确定有你做的手脚。”
他的语气平静宁缓,没有任何愤怒的意味,只是陈述事实一样娓娓道来。他背对着塞缪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啜饮几口,没看到身后表情一点点僵硬的Omega。
“我不明白的是。”伊森回过头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地球呢?只要别管我,让他们进行那个降神仪式,最后所有你憎恨的那些人,也一定会被毁灭的。”
“不,你一定要回到地球上。”塞缪低声说,“如果你在伊芙星完成降神,那些序神之卵恐怕都会马上爆发,而且还会引来序神的反击。最重要的是,你命中注定就要降临在地球上,摧毁那个罪恶的国度。”
塞缪看了看伊森,“你还不明白吗?‘当秩序崩溃,蠕虫在空洞的大地中悲鸣,暗影吞噬整个星系,神的引渡者将会打开混沌之门。’现在秩序崩溃最为厉害的就是被瘟疫、第二宇宙感染还有恩主会的日益崛起搞得一团乱的地球联盟。而且你将蠕虫带去了地球,那么前两条就都符合了。最后的暗影吞噬整个星系或许与第二宇宙的感染扩张有关,至少从德里克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是这样的。”
伊森微微皱眉,他想不到塞缪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么多东西,包括第二宇宙这样他并未参与的任务。难道都是地球联盟的人告诉他的?可是他说的那段话不是在圣灵祭的时候西奥尼尔念过的吗?
“自从施耐德死后,我就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塞缪此时的表情有些不对头,像是发愣一样空洞,跟刚才生动的样子截然相反,“我梦到了血,遍地都是血,而我踩着那些人的尸体。所有那些害死施耐德的人,那些欺负过我父亲的人,那些逼疯詹姆斯的人,那些强迫我伪装自己性别的人,那些说我杀了一个人渣有罪而将我扔进禁城那个鬼地方的人……他们全都死了,即使还没有完全死掉的也被我踩在脚下,踩得稀烂,连脸都模糊了。我手上有血,但不是我的血。那个梦真实的可怕,我甚至能感觉到踩碎那些人头骨时的触感,那时候听着他们的惨叫……我觉得好快乐……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