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锒星人跟巨蠕虫……这怎么可能?”伊森回想着自己的母亲,又回忆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完全是纯种天锒星人的祖母的照片,除了那双自己遗传到的碧绿双瞳,几乎看不出与普通地球人的区别。他们怎么可能跟巨蠕虫、还有那些长触手的恶心怪物是一个类型呢?
“你仔细想想,天锒星血统带来的蜕变周期,漫长到似乎持续了半生的’幼年’期和短暂而可怕的“成年期”,不是跟虫很像吗?而且在进入成年期后,在短短三天之内你们的外貌和身体状况会达到顶峰,就像破茧而出了一样。但是三天之后会迅速衰老进入死亡,这一切不是跟很多蝴蝶飞蛾一样吗?”
“所以呢?难道这就说明我是一只虫子吗?”伊森几乎要笑出来了。塔尼瑟尔对他说的一切太荒诞了。
“不,你不是虫子,你不过是一个有着熵神血统的人类罢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所有我和导师近几年关于天锒星人和熵神后裔的研究报告拿给你。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会有兴趣知道,那就是为什么天锒星人一旦进入成年人便会迅速衰老。”塔尼瑟尔站在他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他说对了,这确实是伊森最大的一个心病。
他一直想要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很怕,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像母亲一样……
眼见伊森不说话,但是那带着几分焦虑和不确定的眼神却很明显已经被他说动了。塔尼瑟尔将手伸向石台上摆放的另外一本硕大的抄本,看上去似乎是地球上已经失传的阿拉伯语。塔尼瑟尔小心地将脆弱的纸张翻动,翻到有绘图的一页。
那是一个□□的人形,不过,那个人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线,双脚看上去像山羊的蹄子,在他的背后,四条触手如披风一般拖在地上……
”这是……”伊森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去触摸那纸张,似乎是不太能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东西了。
“这很可能是天锒星人本来的样子。后来为了能更好地在序神宇宙中生存下去,他们开始有计划地和地球人□□通婚,渐渐变成人们熟知的天锒星人的样子。”塔尼瑟尔指着书页上那个阿拉伯语写就的名字,“这里说这种人生活在半人马星系内,按照他的描述对照一下,恰好是从前天锒星所在的位置。”
所以……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可是如果从一开始天锒星人的血统就已经不纯了,那么现在他体内真正的天锒星血统不是比四分之一还要少?这一点点的基因真的能够让他产生目前这种凶残的变异吗?
“只不过通婚也有弊端,像进入成年期后迅速衰老死亡这种事,在纯种天锒星人时期是不存在的。经过我们的查证研究,发现很可能是这样的。在通婚后序力暂时压制了天锒星人身体里的熵力,但是到成年期来到时会有熵力的爆发,那时候序力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而已经被序力彻底改造过的身体已经没办法适应完全相反的熵力,所以急速衰老崩坏。所以天锒星人有一个古老的别的星球完全不理解的习俗,那就是在进入成年期后三天之内到星球上的某个神山里去居住一段时间,那座山里有一片圣湖,说是在那里洗过澡就可以避免进入衰老状态,并且还可以存活很久。而据我们考证,那圣湖很有可能含有某些熵神、比如生殖母神的体|液。因为有几个抄本都提到他们曾跋涉到遥远的星球去取来了’神血’撒入那片湖里。如果是外族的人不小心进入那片圣湖,通常都会神秘失踪。如果果然如我们猜测那里面有熵神的体|液的话,那他们很可能是发生了奇怪的变异,被除掉了。”
“所以……在自己的星球在超新星爆发中被毁之后,天锒星人失去了圣湖,寿命急剧缩短,以至于到了几乎灭绝的地步。”
“不错。”
伊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我既然已经被感染了……就是说我不用担心自己进入成年期后会衰老死亡了?”
“是的……”塔尼瑟尔缓缓将抄本合上。
”也就是说……我是没有办法被治愈的了?”伊森忽然笑了,“我本来就应该是那种恶心的样子?要不然就得去死?”
怪不得之前问塔尼瑟尔会不会把他治好的时候,祭司转移了话题。
虽然伊森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在微笑,但是塔尼瑟尔听出来了那语气里的不安和绝望。想来应该很害怕吧,自己突然变得不像自己了,身上长出来恶心的器官,而且还有种嗜血的冲动。
塔尼瑟尔其实一直想找一个时机告诉他关于天锒星血统的事,而今天当他感觉到伊森在悄悄跟踪他的时候,他忽然决定就是今天了。
“我没办法治愈你,只能想办法压制。而给你喝的那种药,也是为了能减缓你的新陈代谢速度,推迟你的’成年期’到来。”
伊森脑子里很乱,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信息似的。
他体内的天锒星血统那么少,为什么变异之后背上有那么多触手?就算是纯血的天锒星人也不过有四根触手而已。还有变异之后那种对杀戮和血强烈的渴望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回地球,不能再见到他的家人……
对了……如果母亲真的已经过世了的话,他已经不能算还有家人了……且不论他父亲是不是他的真正父亲,就算是的话,也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啊……
伊森一言不发地靠在石台上,头微微低着,一身的落寞映着满地昏黄。塔尼瑟尔伸出手,按着伊森的肩颈处安抚着,“不要放弃,我还会继续想办法的。明天,我就会带你进入神殿。”
第103章 伊芙星(9)
西洛安城蔓延在一片起伏的丘陵之上,如同一片遍野洒落的白色细沙。城市之上许多条纵横交错的飞行轨道编织成细密的网,许多色彩斑斓的飞行器或两用车反射着金色的日光,汇聚成一片炫彩般的迷雾。在建筑密集的市中心有一圈精美的花园,花园中心围着一片圆形或八角形的建筑群,众星捧月般围着一座弯月形的红色建筑,那便是红月神殿了。
银白色的两用车缓缓降落在两座人形雕塑之前。那两座雕塑与飞船停泊湾的雕塑是一样的,一个是白色的长着长须的老人,另一个是身着华丽金色长袍的黑色年轻男子。他们都是伊芙人的外貌,但是那神情中带着的一丝古怪和不自然又觉得有些违和。
伊森和塞缪跟着塔尼瑟尔下了车,身上都穿着塔尼瑟尔给他们找来的深棕色祭司服,那是最初级的学徒服装,在大门处便能看到不少进进出出的少年穿着同样的衣服,身边飞旋着万息球,手中抱着一些厚重的纸质书籍。伊森和塞缪对视一眼,对于对方那年轻而陌生的外貌都十分不习惯,也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
远处屹立于视野中心的弯月形建筑宛如伸开的臂膀,向着两边张开,那上面密集的浮雕编织成密集而复杂的光影,另整座建筑显得厚重而沧桑,还带着一种血一般的凄怆。由于四周都被树木环绕,城市的喧嚣也像是被阻隔了,空气宁静肃穆,似乎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塔尼瑟尔从飞行器里出来,立刻便引起了不少学徒的注意。伊森注意到许多带着羞怯的隐藏的视线从各个角落穿梭而至,交头接耳的三两人群也时时可见。塔尼瑟尔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瞩目,视而不见地对伊森和塞缪翩然一笑,“走吧。”
一路上所有经过他们身旁的学徒们几乎都在向着塔尼瑟尔行工工整整的祭司礼,而塔尼瑟尔也泰然自若地颔首回应。只不过伊森注意到有许多学徒明明原本走在很远的地方,也要特意凑上前来跟塔尼瑟尔问上一句好。趁着人稍微少了一些的时候,塞缪嗤笑了一声,用胳膊肘怼了怼伊森,“看来你的情敌不少啊。”
伊森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哑巴瞎说什么话,闭嘴。”
他们径直走向中央神殿,那高大的尖顶门敞开着,里面是宽阔足以容纳几百人的祈祷厅。墙壁上拱顶上到处都是具有浓厚伊芙风格的壁画,最前方的布道台旁边陈列着一台高大的机器,里面很多彩色琉璃薄片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着,每个薄片附近都有一些类似于棉垫的东西,还有一些相互紧密结合的齿轮,连在一块由许多踏板组成的台子上。看样子应该是伊芙独特的乐器天音琴。
伊森不禁多看了那些琴一眼。在地球上与之类似的乐器恐怕只有早已失传的玻璃琴了,据说那种奇妙的乐器奏出的声音空灵而神秘,有着魅惑人心的能力,有人称它为“天使之音”,也有人称之为“魔鬼之琴”。而伊芙的天音琴显然比玻璃琴大上许多倍,而且不是靠手指的触摸来“弹奏”,而是靠着人用脚去有技巧地踩踏那些踏板,另那些琉璃薄片旋转起来,去触碰它们附近的棉垫而发声。伊森看过一次伊芙名家演奏这种乐器,那人踩踏板的姿态极为优雅美丽,简直是一种独特轻盈的舞蹈,在他的舞步之下那些琉璃薄片如潮水般起落,奏出的乐音广渺悠远,如空中的云峦雨雾,轻灵出尘,听久了确实会令人进入一种冥想的境界,等到音乐会结束了还久久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