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诸神,地下凡尘 (再见稻草人)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再见稻草人
- 入库:04.10
“诸神之战打了十年。”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你作为这一代圣子在民间传教,为光明女神继续招募信徒的同时也代替教廷照料那些被战争波及的无辜平民。后来战事愈演愈烈,你便干脆上了战场。”
“我是年轻一代的骑士长,你是圣子。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并肩作战并自然相爱了。可你背着圣子的枷锁始终不愿承认。”
“我理解你。本来想着等战争结束,我就申请做你的守护骑士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可……”
“后来光明女神献祭了她的神位,给了我封印诸神的能力,并且逆转了时空将我送回了六岁。”
“你明白,我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她的吧?”
尤里安还被困在雷蒙德的怀抱里。可他听着雷蒙德絮叨着战争的残酷与“他们”无疾而终的爱,双腿突然发软,后背抵着的墙壁开始并未察觉什么不同,现在却冰冷的刺激着他每一寸的皮肤。
他只觉得眼前泛过一阵又一阵亮得刺眼的白光,耳边是刺耳的鸣声让他听不清身前的人在说什么,只看得到那薄而棱角分明的嘴唇有节奏得一张一合。
尤里安的头皮窜过电流一般一阵阵的发麻,喉咙也好像被一双手给紧紧摁住发不出声来。他费力得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所有的话语都突然被堵在了喉头。
他终于是支撑不住,握紧了拳头倚在墙上,堪堪止住了身体的下滑。他气得浑身发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一拳挥上去的冲动兀自开口——
“所以你爱的不是我。”
“我只是个替代品。”
“替代上辈子那个与你并肩作战的圣子。”
“我不是圣子。”
“你大概不知道……”
“我这一辈子,都当不了圣子了。”
“我不是你的‘尤里安’。”
雷蒙德不知道情况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尤里安此刻明明看上去脆弱得就要碎掉一样,却还在费力得躲开他的怀抱。他伸出手想要将尤里安重新拉到怀里,却被对方突然升起的圣光壁垒给挡在了外面。
“滚。”
尤里安倚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卷曲的淡金色金发一缕缕的散落在他的额前,挡住了一脸的悲戚与满目的绝望悔恨。
“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费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那么的狼狈,声线平稳的好像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他将自己所有的爱与恨都从中剔除了干净,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他不知道这一晚雷蒙德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狼狈地被泪水糊满了整张脸。
从四岁起,他所有的眼泪都是为雷蒙德掉的。
他决定再也不要哭了。
*
圣光壁垒是个六级全防御魔法盾,这大概是这个年纪的尤里安能释放的最高等级的魔法盾了。
雷蒙德高大的身影隐在墙角,嘴里嚼着苦涩烟叶自嘲。刚才怀里还是久别重逢的温热,现在只有残余的光明魔法环绕在他身边贪恋着不肯离去。
他并不理解也不会处理这样的矛盾。两辈子的感情都给了尤里安,雷蒙德现在就是谈第二次“初恋”的毛头小子,这样复杂的“替身”问题着实让他束手无策起来。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成了“我”不是“尤里安”了。在他眼里,他的小圣徒从来没有改变过——从小到大,尤里安都是同龄人的榜样,严于律己又胸怀天下,吸引着所有人不断靠近。
可是,刚才尤里安眼里翻滚的泪水与无声的拒绝让他不敢靠近,好像再走进一步他们之间就要隔着大江大海再也没有相亲相近的可能了。所以他暂时回避,一个人守在墙角心疼又无奈。
周围的光明元素随着尤里安心境的起伏变得忽明忽暗,皎皎明月高悬空中,月光映照下,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形单影只。
雷蒙德在墙角蹲了一整晚也没摸索出什么来,当晨光熹微,他迎着朝阳眯了一双灰色的眼睛,将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一股脑全往后抓了抓,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额角长长的疤痕。
他是个行动派,没有头绪便决定干脆凭直觉做事。
三天后,雷蒙德带着教皇的委任书将尤里安打昏带走。
尤里安只觉得讽刺又好笑——只因为雷蒙德是所谓的神选,教皇便答应了他所有无理要求将还只是个高级牧师的自己塞进了远征队的核心小队。
前一秒他还在为委任书太过荒唐要去见教皇,下一秒醒来,他已经是在颠簸的战马上被人抱在了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从小到大,雷蒙德强势地逼着自己一步步后退,现在竟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
尤里安心里的酸涩与难过还未释怀,现在又生出了一丝丝的恨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的都是好的。自觉认为所有的强势都是爱得太深太重,让他心甘情愿变得柔软去迎合。而现在,当这份欢喜被击碎之后,尤里安辨不清那些复杂的情绪。
厌恶还是气愤?他不知道,他嘴里发苦,只想逃离。
“请您放开。我会自己骑马。”
雷蒙德见尤里安刚清醒就挣扎着要离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嘴唇蠕动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小美人,你这一觉睡地可真久。现在这儿没有多余的马,等晚上赶到镇子里再给你买一匹乖乖的小母马。”
说话的人穿了一身皮甲,裸露在外的白色皮肤却隐隐泛着绿光。他大概三十岁的样子,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好奇打量着被困在雷蒙德怀里的少年,才刚说完就又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我是杰弗逊。你可以叫我杰夫,牧师大人。”
恶魔猎手杰弗逊,幼年时为了报仇将自己卖给了恶魔,成年后韬光养晦,找了巫妖做局反杀清算。
尤里安想起了自己听来的传闻,抿嘴微笑向他点头示意:“尤里安。”
刚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尤里安心里就涌上了难言的苦涩——他曾迫切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是尤里安。但现在他没法挣开雷蒙德的手臂,只能将泛到喉口的苦意咽了回去。他试图抬头打量小队里的其他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身上的斑纹来看,骑马走在最前的似乎是个兽人族战士,杰弗逊与雷蒙德并排走在中间,行在最后的则是一名精灵弓箭手负责警戒后方。
尤里安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大概的估计,随即就又苦笑开了——看上去,他们的确缺少一个牧师。
“我还差的太远。”
雷蒙德抬头看了眼正在说话的尤里安,一整杯粗酿麦芽酒下肚将他的脸熏得红扑扑的,眼角也变得水润,正灼灼地看向自己辩驳。雷蒙德并不觉得讨论尤里安的实力是否有资格入队是有必要的,开口就直接把话题岔开了:“罗宾是弓箭手,修是兽人战士。他们对光明治疗术都适应良好,杰弗逊不用管,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我说我实力不够,只能是个累赘。”
尤里安斩钉截铁的拒绝让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雷蒙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他顿了一顿便不搭话,干脆地闷头吃起肉来。
罗宾是个高等精灵,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淡薄的态度也和这嘈杂的小酒馆的迷醉沉沦格格不入。修倒是憨厚地对着尤里安笑了笑,拿着餐刀将烤乳猪的后颈肉片了下来夹到了他的盘子里,咧嘴搭讪:“尤里安你十六岁了吗?我妹妹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大呢。”
雷蒙德的不回应让尤里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侧头尴尬地朝修道谢,又回头继续盯着雷蒙德想要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也顺便让其他人知道他不过是个高级牧师——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一个只能施展大治疗术的牧师不是吗。
“上一个治疗者是个水系魔法师,他被鸦神诱惑背叛,死在了我的手上。相信我,坚定地往下走比起实力来说更加重要。“整晚都未将注意力放在这里的杰弗逊突然开口解围,他紧接着对着邻桌那个将半个胸脯露在外面的妓女吹了个口哨就站起身来,干脆利落道:”我走了,明早佣兵工会见。“
杰弗逊离开后,雷蒙德往桌上直接扔了几个银币结账。临走前他绕过餐桌下意识地要将尤里安护到怀里,不曾想却被人挣扎了开,只能无奈的搓了搓手指,投降道:“我们去找住宿的地方。”
尤里安实在不想和雷蒙德有更多的瓜葛,低着头就退到了罗宾的身边让修和雷蒙德先走。没走几步倒是被罗宾安慰地拍了拍肩膀,高等精灵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贴心:“不要有压力,慢慢来。你是个好孩子。”
由于今天他们到的太晚,小镇上为数不多的旅店都快住满了,最后也只匀到了两间房。尤里安脸色煞白地看着雷蒙德自然地将他们俩的行李归在了一起,他不想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雷蒙德起争执。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问题他不愿意让第三个人知道,也明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雷蒙德还保留有上辈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