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丧尸倒下了,就意味着会有千万个丧尸涌过来!
幸亏宋斐跟何之问提前别开了轿厢门,让戚言省了一道工序。
故而这会儿他毫不犹豫双膝跪地,兵刃一扔,胳膊向下伸进轿厢,语调急促却坚实有力:“给我手!”
宋斐几乎是荡漾着抓紧戚言的,并在EX掌心的温度里,再度用元神抽了自己无数个耳刮子——这种两米八的男人你他妈跟对方分手,你是不是傻逼?是、不、是、傻、逼?!
求生的本能让宋斐与何之问瞬间满状态复活,之前等死的萎靡也好颓丧也好全部被抖擞的精神和矫健的身手取代,转眼间二人就重回地面!
但显然已经有丧尸因为之前的打斗和说话声向这边跑来了,听脚步还不止一个!
三人来到电梯口转角,左右张望。夜色以走廊中段为中心往两边延展,由浅到深,最后都归于黑暗。他们只能判断出声音是从右方传来,却根本看不见任何实体。
宋斐与何之问对于这栋楼的战况全然陌生,此时不敢轻举妄动。戚言挡在他们两个的身前,一瞬不眨地盯着声源方向,似乎在等待,酝酿。
宋斐蓦地懂了,戚言有招儿!
但一旁的何之问不懂啊,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不自觉就抓紧了身旁战友的胳膊。结果宋战友给了他一个“尽管把心放肚子里”的明亮眼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这一抓一看里,戚言忽然行动。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塑料袋什么鬼,猛地撒向走廊另外一侧!
清脆的弹跳声瞬间响彻一片,并随着跳动的小球不断向前方移动,欢腾得如小溪奔流。
是兵乓球!
宋斐瞬间反应过来,同时发现戚言仍将塑料袋拿在手里,刚刚撒出去的顶多三分之一。
然而这已经足够让丧尸们玩耍了。
三个人贴着墙壁无声退到层间门旁边,尽量远离走廊,屏住呼吸,直到十几个丧尸从右边跑来,又继续向左边追去。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当最后一个略过电梯口的丧尸脚步声都远到几不可闻,戚言忽然拉起宋斐往已经空荡的走廊右边跑去!
宋斐不明所以,却完全信任对方,故而空出的一只手拉起何之问,三个战友就这样携手狂奔,没多久,便进入一间空荡教室。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自习室,几列桌椅在月光里七扭八歪,个别桌面上还散落着草稿纸,无声诉说着曾在此用功的学子们的刻苦与专注。
这样的教室白天晚上都很少锁门,因为最值钱的就是桌椅,然而它们又并不是黄花梨或者金丝楠的,实在没什么可防盗性。
但现在不同了。
三个小伙伴进入后第一时间关门落锁。
教室不大,挨着走廊这一侧就是墙壁,没有窗户,故而锁上门又顶上几张桌子后,算是暂时安全了。
戚言这才从外衣的拉链兜里掏出一路上也没舍得用几次的手电筒,打开。
这把原属于任哲的进口手电筒不愧是高端货,戚言已经出于省电考量调到了中等偏低的档位,仍是映亮了小半间教室。
何之问一眼就认出熟悉的环境:“这是七楼。”
“哦。”宋斐随口应着。相比楼层,他现在更关心戚言。
微微转头,从逃出电梯到现在,宋斐终于第一次看清了戚言的脸。
结果对方的模样把他吓到了。
戚言的头发全部湿透,一张脸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长得近乎秀气的睫毛已经被水弄得几根几根粘在一起成了绺,看起来就像女生睫毛膏没刷好,脸色则是白里透红,白是不太健康的惨白,红是不太正常的潮红。
而就在他的诧异里,又一颗水珠从戚言的鬓角滑到下颚,又从下颚落到地上。
“外面……下雨了?”话一出口,宋斐也觉得自己特傻。因为抬头就能看见对着夜空的窗户,玻璃上连一个雨滴都看不见。
戚言怔住。他不知道宋斐已经在问话的同时进行了自省,只觉得这货就是故意吐槽,而且是在他舍身营救之后的故意吐槽,简直丧心病狂,人神共愤!
“嗯,下得特别大。”
戚言的语气轻到几近温柔了,听得何之问一脸懵逼。
不,从宋斐询问天气开始,他就有点跟不上战友们的节奏。
宋斐咽了下口水,直觉不妙。
戚言的生气是有好几个等级的,初级的生气,表现为怼人,怎么痛快怎么怼,但极度的生气反而克制回来,而且是语气越冷淡,愤怒值越高。
但自己也没干什么拉仇恨的事儿啊?
就算外面没下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也是这人先满头满脸水哒哒的,他脑子笨,想不通原因,猜错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等等!
宋斐忽然一愣,脑子仿佛瞬间开了窍,他二话不说,前进一步来到戚言面前,伸手就从背后探进了戚言的衣服下摆,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摸上了对方的后腰。
一手潮湿。
不顾终于回过神的戚言的闪躲,宋斐一路向上,如果这是揩油,那应该是揩遍了前男友的整个后背。
然而第一次,宋斐没在触碰中存戏谑的心思。
甚至,每往上去一点,他心里都拧一下。
戚言整个后背都是汗。
一口气冲到七楼要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可若是遇阻呢?返回,再继续?一次不行冲两次?两次不行冲三次?三次不行冲四次?
外面没下雨。
只有一个傻子,在他们被关电梯后,一刻不停歇地营救了五个半小时。
一把抱住戚言,宋斐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我……”
“你先等等。”
虽然被摸得有点措手不及,但戚言还是坚决打断了前男友,并艰难地从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同时把仍停留在自己后背的爪子薅出来。
宋斐澎湃的感情激流被戚氏大坝悍然堵截,一时情绪有点跟不上,在识相收敛还是继续生扑之间纠结地浪打浪。
其实戚言根本没想那么复杂。宋斐的抽风随意起,随时收,属于他俩的日常相处情趣,早一点晚一点都不影响情趣质量。
但,另外一位战友的行程不能再往后拖了……
格物楼下,苹果树。
赵鹤感觉自己已经与这棵树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闭上眼,他都能脑补出这树枝繁叶茂,硕果满枝的俏丽模样。
他的身体已经冷透了,羽绒服应该还是扛得了一些风的,但架不住温度越来越低,而且他除了嘴巴,别的地方动都不敢动——这棵树从最初到现在,没断过一根树枝,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稳如泰山的奖励。泰山如果动一下,老天爷一生气,说不定就前功尽弃。
赵鹤不怕落地,只是怕摔进下面这几十号粉丝的怀里。
它们太爱他了,他怕尸骨无存。
半宿时间里,赵鹤已经与树下的丧尸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甚至能够准确认出至少三分之一的脸,哪怕它们在随着节奏的摇摆中移形换影,他都能在茫茫尸海里一眼揪出来。
“别这么期待地看着我,我还没缓完呢,要不咱们就再唠十块钱的。”
早在两个小时前,赵鹤就从唱改成了说唱,不然不光嗓子受不了,体力支不住,尼玛曲库也不够啊。好在听众们很给面子,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的相处也让它们产生了某种依恋之情,现在不管赵鹤是唱歌还是唠嗑,它们都很捧场,眼神专注,身体热情。
“操,怎么又是你!”赵鹤没好气地用军刺捅掉第N次企图爬树的羊毛衫丧尸,“我现在是懒得使劲,再上来我真不客气了,直接爆头你信不信。”
说完他看了眼正门方向,心情复杂地叹口气,难掩疲惫。
“别着急,”赵鹤望着树下蠢蠢欲动的丧尸们,仿佛人家真能听懂似的,语重心长地劝,“小戚很快又会出来的。都几十次了,你们怎么还没摸清楚规律。”
不过……
赵鹤不放心地又看了眼门口,那里仍空空如也,安静死寂。
“这回时间是有点长哈。”
状似玩笑的语调,其实是赵鹤在给自己宽心。
毕竟之前的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来回的冲锋里,戚言在楼里待的最长的一次,也没有这次时间长。当然如果是因为找到了宋斐,那绝对是普天同庆,但就怕宋斐没找到,戚言却因为某些原因,再也出不来发起第一千零一次冲锋了。
赵鹤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他和戚言没什么深厚的情谊,起码在今天之前,戚言之于他,就只是一个逃命路上偶遇搭伙的同伴。你要非说有过命的交情,也不是不行,毕竟共同战斗,也曾与生死擦肩。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戚言真的壮烈了,他会难过,甚至为战友哭一场,可哭过了,总要继续上路。
然而这一切,都在过去的近六个小时里,改变了。
宋斐与何之问被困电梯,戚言要去救,他在树上帮着牵制丧尸,整个部署没任何问题。
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牵制,就是半宿。
看着戚言冲进去,看着他在不知哪一层或者哪几层的丧尸们的生扑追逐里狼狈逃出楼,看着他窜上另外一棵树修整,替他牵制住带出来的丧尸后,又看着他再溜下去,看着他继续往里冲。然后又失败,被新的丧尸们追出来,又上树,又等待,又下去,继续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