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那样轻易的出卖。
“对了,再告诉你一桩事,”约克稍稍走近了他,极恶意地问,“咖啡里下了药,只有你一个Beta才会昏迷。为什么不直接在背后一枪崩了你,还要多此一举呢?莱特先生的小可爱?”
莫尔的脊背后面发凉,双手忍不住绞住衣角。
约克抬了抬下巴,脖颈扭动时发出点“咔哧”的动静,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他,最后一句盖棺定论,“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一届狱警素质不行。”
撂下这一句话,约克终于看够了他的模样,神清气爽地打算转身离开,没料到莫尔那个小鹌鹑发着抖同他说话。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约克没回头,“我没那么多好心,是你崇拜的那个人渣少将想救你。”
“不是的,”莫尔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是你把钱给他的,我看到的,谢谢你。”
“还有,伊维斯少将才不是人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约克:“啧啧啧……”
这脸变得太快。
此时,闲着溜达进内舱的伊维斯正靠在墙边,思考要不要再把脸面扔掉一回,随便进间房间换件衣服。
毕竟身上这套穿了有三十天,实在是有碍观瞻。
还没等龟毛古怪的伊维斯想清楚究竟是穿了三十天的囚服,还是一件别人的衣服更不能忍受时,不远处的灯忽然亮起来,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当”“叮当”声,清脆动人。
一个小女孩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她才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长长的金黄色卷发垂到地面,皮肤很白,像是孩子们爱喝的甜牛奶一般,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瞧起来又甜美又可爱。
铃铛声正是从她的手边和脚边传来的。
她瞧见了前面有人,拎着裙角飞奔过来,像一只漂亮的红蝴蝶。见了陌生的伊维斯也不害怕,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伊维斯是假模假样的好脾气,一贯做不得真,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可对娇软的小孩子却有难得的耐心,大约觉得他们太过脆弱,应该被温柔相待。
“我是伊维斯,你好。”伊维斯蹲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用身体挡住了大半的女孩子,哄着她,“那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于情于理,在这艘用来逃生的飞船上都不该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孩子。
“这里?”她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这里是先生的飞船,我和先生一起来的!”
先生?
伊维斯的眸色一沉,把这个模糊不清的指代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过来。
“莉兹,不要跑的那么快。”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声线,又轻又浅,说不出特色,只是不出众。却仿佛过耳不忘,紧紧地抓住了人最深处的记忆。
这就是最大的不寻常了。
伊维斯抬起头,却没有看到人影,收回视线时才从余光里瞥到一个人。
他远远地坐在张轮椅上,可看身形似乎是很修长挺拔的。伊维斯能看到他长了一头栗色的卷发,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遮住了眼瞳,左手又撑着下巴,脸颊也看不见了。因隔得太远,不太能看得清容貌,远远瞧着,是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人。
伊维斯并没有嗅到信息素的味道,那位先生该是一个Beta,可他并不能确认,毕竟光他知道的就有太多的法子能够隐藏信息素的味道了。
莉兹,也就是那个小女孩一听到他的声音,又急匆匆地跑回去,手忙脚乱地扶在轮椅后面,“呀!先生你不要自己动,约克知道了又该骂我了!”
他便是莉兹口中的那位先生,大概也是约克所说的那位先生了。
更是那位传言中,为了自己一掷千金,拿钱烧着玩的救命恩人了。
伊维斯觉得有点意思,直了直脊背,该打起精神好好会一会这位先生。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朝这里看过来,透明的镜片上映上了伊维斯高大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惊奇,微微弯起了唇角,模样温柔,偏头对莉兹说:“莉兹不认识他吗?他马上就是家里的另一位主人了。”
“对吗?伊维斯,你答应了的。”
他的语气仿佛很熟稔似得,讲的话叫伊维斯一阵牙酸。
还……无法反驳。
第四章
飞船的这条小路上一片寂静,明亮的灯照在三人身上,将各自的影子拉得很长,光与暗相互交错,仿佛要重叠似的,气氛却一度十分微妙。
没人愿意说第一句话。
利兹体察不出这种尴尬的气氛,她倒是很开心,欢喜得要转起圈来,甜甜地问,“那,那是说以后会有两位先生发给我甜甜圈了吗?”
安德里亚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轻声细语,却很诱惑,“这要去问另一位先生,看他愿不愿意给你发甜甜圈。”
于是利兹转过头凑过去,离的很近,“我最喜欢草莓味的,伊维斯先生会给我吗?”她那一双闪耀着金色的眼瞳里满是期待的光,看着伊维斯。
伊维斯单手撑着半边脸,眉眼深刻英俊,纯黑色的瞳孔于明暗之间闪烁,对利兹微微一笑,没法拒绝。便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像是一个安慰,却又没有说出口。原来是有一路的旅程时光可做打算,可没料到忽逢意外,上来就撞上了人。可事已至此,总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伊维斯扯了扯脸皮,反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便对安德里亚露出一个礼貌却略带疑惑的笑来,“请问……您是?”
与伊维斯稍亲近些的人都知道,伊维斯浑身上下,脸皮最软,不仅能屈能伸,还能薄能厚,就是俗称的不要脸。所以即使知道是眼前的人花了大价钱救了自己一命,还要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来试探他。
“安德里亚,”那位先生抬了抬眼镜,眉眼舒展,目光温柔,细腻的栗色卷发垂到耳畔,就像是一位略带些哀愁的贵族青年,他又加上了自己的姓氏,“安德里亚·斯图尔特。”
伊维斯一怔,又有些了然,警惕心却骤起,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安德里亚·斯图尔特这个名字是十分陌生的。可这个人的资料却详细地摆在所有的上层贵族的案前,因为他所掌控的巨大的金钱,富可敌国,俗称世界金库。伊维斯曾在女皇安娜丽斯那里看到过据称安德里亚最为详细的资料,可上面除了名字,还有模模糊糊的少年经历、家世,以及几张年幼时似是而非的照片,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没人能查的出来。即使探子传回来消息说查出来了,可东西还没传回来,结果要么死了,要么再也找不到踪迹。
安德里亚的背景极为简单,出自帝国尤莱普特的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据查父亲劳伦斯在年轻时很风流,有过无数个情人,无数个私生子。唯一想要结婚的便是安德里亚的母亲,一个美貌的平民女子。可惜这场婚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没有结成,没过几年劳伦斯也去世了,私生子们为了继承权大打出手,可惜抵不过劳伦斯临终前的一封遗嘱,财产大都归了安德里亚,剩下的都分给了私生子。大约劳伦斯也知道自己那些风流债太多,有些孩子的母亲还有强势的家族,怕安德里亚活不到成年,便将他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庄园,直到成年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也是在幕后。不过安德里亚好像对政治没什么兴趣,放权给了他的一个兄弟,自己专心做生意。
一般人把他称作为商人,贵族。可伊维斯却不这样认为,他很明白安德里亚在各国盘根错节的生意网。
安德里亚·斯图尔特,那该是一个阴谋家的名字。
对待这样的人,也得用用不同的法子。伊维斯挺直脊背,换上另一幅模样,颇为义正言辞,“非常感谢安德里亚先生救了我一命,我不胜感激,只可惜您的要求我恐怕不能满足……”
安德里亚认真地看着他,更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不必叫我先生,你该唤我的名字。”
伊维斯觉得剩下的那一半牙齿也快要被酸倒了,眼皮都忍不住一跳。可话还是要说下去,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皱着眉,表情十分诚恳又抱歉,“约克先生对我说,希望我成为您的妻子,可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您是一位Alpha,Beta或者Omega,我恐怕都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他顿了顿,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我是一个正正经经的Alpha,众所周知,Alpha是生不出孩子的。”伊维斯刻意在“正正经经”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伊维斯倒是不在意孩子,可不妨碍他把这个当借口。有什么比耽误救命恩人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更正当的理由吗?
没有。这简直绝妙。
利兹好像听不懂这些话,什么孩子、性别,和她都没有关系,也不耐烦听,只是拽着自己裙角的蝴蝶结,一不小心用力过度,鲜艳的新裙子扯开了一个大豁口,瞧起来像是一个撕坏了的布娃娃。
她瞬间眼泪汪汪。
安德里亚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温柔的不似伪装,“不用担心这些,孩子都只是小事。目前要紧的是另一件事,约克在那里确实是和你这样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