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祯并不想节外生枝,推拒着薛默带来的见面礼,两个人拉扯了好一阵,王祯才无奈地收下东西,又对薛默表达了一连串的感谢。
薛默见他实在是着急,似乎没有和自己多聊的念头,也不便多留,匆匆说了再见便离开。
走出工地之后,薛默只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王大树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怪怪的,比如这个工地的孙浩,莫名其妙跑到了桷树城被谋杀,再比如这一家人着急惶恐地要离开。很多事情都像是笼罩着迷雾,薛默觉得奇怪,可他也想不明白。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往工地的方向看去,只见距离他最近的那栋在建的大楼已经快要完成了主体,脚手架都拆除了一部分。大楼顶部的亮着几个探照灯,把周围一圈照的如同白昼。
也就是在这时候,薛默恍惚觉得自己看到那栋房子楼顶站着一个人,那人站的位置像是在脚手架一根钢筋的顶端,这个姿势,哪怕是专业的平衡选手,不借助工具也很难完成,薛默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更加浓厚,他用力盯着那人,而后便见他转身往后跃下,非常灵活地往地面去,再然后,薛默就看不见人了。
职业敏感让薛默意识到了这个奇怪的人不怀好意,他心中一紧,立刻去摸自己的腰间。
当局对民警的用枪管理非常严格,他们的枪只能上班领取下班交回,下班时只有警棍和手铐可以带走,薛默倒是有习惯把这两样随身携带,他摸了摸藏在大衣中的这两样东西,心中安定不少。
刚刚走出工地的薛默,猫着腰又偷偷地潜入了进去。
——
刚才薛默送来的礼品还摆在地上,王祯非常感谢他的好意,但王祯根本带不走那些东西,他打开了一个口袋,选着小孩儿喜欢吃的糖果往自己上衣口袋里塞,刚刚装了两样,窗外响起的风声猛然让他动作一顿,他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
有危险。
王祯迅速地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跑,跑出房门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男人穿着一身邋遢的乞丐装,脸上用围巾蒙着,稻草一样枯黄的短发乱蓬蓬的。王祯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会是哪一方的,但王祯能从他的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不到一秒的时间,王祯就做出了判断,他猛然转身拔腿就跑,朝着他非常熟悉的,纷乱的工地之中跑去。男人也豪不停留地跟了上来,王祯无奈被逼迫着,跑上了在建的七层住宅楼楼顶。
从前那老得佝偻的腰背此刻全然挺直,跑上七楼甚至没有喘多大的气,但他就是害怕,原本那张皱纹深重的脸上时刻带着的惊惶不安在此刻更甚。
他已经跑到了楼顶,再也无处可退,他回过头,恐惧地看着从角落里跑出来的人,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虚张声势并不能给他带来安全,逼迫他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步步地把他给往楼下逼退,男人说:“我是特殊事件调查局的,郑主任的人,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王祯无法判断他说话的真实性,犹豫地看着他,可男人已经不耐烦了,猛地一步上前,提着王祯的衣领把他给推到了还没有修好防护栏的大楼边缘,接着他用另一只手解开了腰间的皮带,绕了两圈在王祯的手上,直接把他给拴在了一根水管上。
“啊!你……你干什么!”王祯不管如何挣扎尖叫,都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他不敢朝着下面看去,只感觉猎猎风声不停呼啸,差一步就是死亡。
男人狠声道:“你赶紧说!那个达得是怎么回事?战斧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达得现在在哪里!快说!”
王祯慌乱地大声叫嚷,心中却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不信任这个人,他不信任特殊事件调查局,他自己一个人死,换所有孩子活下来,倒也还是值得,只是面对死亡,他仍然害怕,他尖叫着,挣扎着,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男人脸上露出特别着急的模样,他蹲下,看着被悬挂在空中的王祯,咬牙切齿地说:“你赶紧说,否则没时间了,你相信顾盼那种人,也不肯相信我吗?我并不想杀你。”
王祯活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这么一个谎言都看不穿,他知道男人就是想杀了自己,他把自己挂在楼顶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兴奋。
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住了,男人快要气炸了一般逼问着,而王祯除了大声尖叫,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尖叫声传得并不远,但薛默足以听到。他捏紧了警棍,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七楼。
最要命的是,薛默今天没有带对讲机,那要命的旧手机在电量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情况下自动关机,然后怎么也打不开,在这空旷的工地,薛默就算大声喊叫也喊不来任何人,现在就是抉择的时候,他一个人,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歹徒,要救下一个老人。
薛默放轻脚步,偷偷上了七楼。
“你如果不说,我真的只有杀了你,我不能让顾盼得到消息。”男人露出狞笑,道,“你这一窝耗子,还想躲过我吗?你不说,我就去找你的子孙们,总会有怕死要说的。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看你们这些妖怪死啊,我厌恶你们这种东西,你也配做人?”
男人伸出手,准备解开拴着的皮带,狞笑着说:“死了一只大耗子,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皮带,王祯的看着他,瞳孔骤然防大!
“住手!”薛默即使冲了出来,对着男人大喊,他抓紧了警棍,做出攻击的姿态。
男人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白脸。他不知道小白脸是谁,但在这个这么巧合的时间过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身上有种正气,很像是老一辈的驻守者那种气质,男人不由猜想,不是卢主任手下的,那就是不站队的。
但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顾盼,男人就没什么畏惧,他回过头,不屑地质问薛默道:“你又是哪一方的人?”
薛默谨慎地没有回答。
男人想了想, :“算了,不管你是哪一方都无所谓。我是高飞白,你应该认识我,总之这事儿是郑主任让我来处理的,你别管了。”
薛默被这个高飞白的一席话弄得莫名其妙,但薛默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这个高飞白显然搞错了他的身份,而且看上去很冲动,很蠢。薛默刚才听到了他和王祯奇怪的对话,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薛默借坡下驴,他挺直了腰背,理直气壮地忽悠他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就是郑主任让我来的,郑主任让我告诉你,不要太冲动,也不要杀人,否则收拾残局太麻烦。”
“什么?你胡说,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郑主任不可能让你来给我说这些!”高飞白虽然有所怀疑,但看着薛默那么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模样,他也拿不准。
薛默云淡风轻地往前走,手中却握紧了警棍,继续大言不惭:“郑主任就知道你不会信,有一件事情,他说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现在已经告诉了我,让我告诉你,你就知道了。你过来,我小声对你说。”
高飞白的脑子不够用了,他用力敲了两下自己的额头,说:“凭什么我过来?你过来。”
薛默佯装无奈地耸耸肩,慢步走到高飞白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郑主任让我告诉你,这个耗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应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哄孩子入睡的耳语,但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腰间的警棍像是利剑出鞘般被薛默狠狠拔除,他对着高飞白毫无防备且脆弱的腹部猛然一击,电流声滋滋作响,高飞白顿时发出一阵闷哼扑倒在地,胃中的酸水都被薛默给打了出来。
薛默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因此他下了死力,若是寻常强装的男人被这么来一下,绝对会直接晕过去,但这个高飞白被击中倒地只是呻吟一声,薛默还没能来得及给他第二击他又再次爬了起来,大吼着面露凶光地看着薛默。
薛默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直接就开始了再次迅速的攻击,他举着警棍朝着高飞白的脸部猛击,高飞白抬起手臂,生生地挨下了这一击。撞击的震荡让薛默手掌都被震得麻木了,身体晃悠地倒退了一步。
高飞白的优势是相当可怕的力量和不可思议的强壮体魄,但缺点是脑子反应不过来,灵活性非常差。薛默只能用自己的优势去搏他的弱势,但心里仍然没有底。高飞白暴怒的攻击很快再次来临,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拳头像铁锤一般直接冲着薛默的面门而来,薛默顺势掏出手铐往高飞白的手腕一甩,只听咔嚓一声,右手手腕便被拷住了,接着薛默拉住手铐的另一端往地下一倒,借着自己体重的力量把高飞白给拉得弯下了腰,又是咔嚓一声,手铐的另一端已经拷在了高飞白的左脚脚腕上。
失去重心无法挣脱的高飞白猛然间摔倒在地,嘴里发出咆哮的怒骂。
薛默顾不上管他,赶紧跑到楼边趴下,对王祯伸出手,猛力地把他往上拉。也不知道王祯这个干瘦的小老头怎么回事儿,居然这么重。